受伤的慕倾依刚被人送进去,房内的慕风啸亦在沉睡中,慕南卿唯恐二人身侧没有亲信被有心之人伺机暗害,干脆没走楼梯,抽身而起,以身法诡异跃上三楼,掀开纱帘跳了进去。
佳人的存在和言语,就如同冬日里透过窗棂吹进来的寒风,冷冽、干脆,感受得到却摸不着,待春回大地时不留一丝痕迹。
清识国师微不可查地耸肩,低声道:“想不到王爷竟会爱上一个薄情至此的女人,信我一言,趁早抽身。”
萧宸玖蹙起眉头,语气带着警告的意味:“这是本王与她之间的事。”
“装不下去了?”清识国师依旧镇定,话里话外指桑骂槐,“被圈养抛弃的恶诡披上人皮这许久,看来依旧没能泯灭鬼性、适应人的生存法则。”
萧宸玖桃花瓣似的双眼迸发出危险的气息:“那本王就让所到之处,皆沦为地狱,你小心了。”
清识不置可否地站着,撇了一眼僵直无神的萧梓章:“这只尸鬼给我,幕后主使归你,如何?”
萧宸玖没反对,缄默不言看了清识国师一眼。
清识国师立刻保证:“必定会让薄情…你家王妃满意。”
萧宸玖垂下眸子,落寞地站在杂乱无章的表演台下,一时竟不知除了慕南卿身边外,自己还能去哪里。
不知何时开始,如影相随已经成了习惯。
慕南卿坐于慕家房内床前,目光平淡注视着受伤昏迷的慕倾依,目光反复流离着那张苍白的小脸。
明明破小孩这张脸和记忆中的那个永远牵挂的遗憾没有任何异曲同工之处,自己怎么会因为她如此心浮气动怒、甚至一度不理智呢?
慕南卿眼底浮现出不解的情愫。
前世慕南卿做仙首时,也曾经有一个相依为命的妹妹。
姐妹二人甘苦与共,一同修行、长大。
尊贵的仙首将其视为珍宝,捧在掌心尽心呵护。
可天有不测风云,小姑娘在天真烂漫的年纪爱上一个薄情寡义的男人,被反复施以利用、最后着人算计身死。
而届时坐拥天下第一大灵师名号的慕南卿,却连妹妹一缕发丝都没能留住。
慕南卿到如今都还清晰记得,小姑娘躺在她的怀中,娇柔的身躯一寸一寸破碎、一分一分消散,小鹿般无辜的眸子含着水汽,艰难而留恋地望着她,口中却在为那个根本不值的男人恳求她,求自己想办法让她与他最后说上几句话。
唯一的至亲处于为数不多的弥留之际,慕南卿实在不忍心将真相告知妹妹让她痛苦,不惜分散元神与那个人取得联络,可惜那个时候不谙世事的仙尊终归低估了男人的残忍。
那个妹妹用毕生去爱的男人,残忍到连安抚爱人最后的谎言都不愿意去编造,直言不讳七个字,让慕南卿现如今回想起来依旧不寒而栗、恶心至极。
放在心坎上疼爱的亲人最终含恨而去。
斯人已成一抔黄土,九泉之下,踪迹难寻。
慕南卿悲痛欲绝,雷霆之怒下不计后果以一己之力重创届时参与其中的三大玄门势力,成就了她十二载仙首生涯中最令人谈之变色的一次斗争。
弥天的悲伤加之巨大的灵气损耗,致使年纪尚轻的强大仙首一夜白发,事后更是长达数年之久闭关不出,谢绝一切拜访……
……
“你对她做了什么?”惊骇愤怒地语气突兀地在耳边炸响,打断了慕南卿的思绪,下一瞬被有力的手狠狠按住了左肩。
慕南卿尚且处于没缓过神的间隙,肢体反应先于大脑,没费什么力气反手扣住慕风啸的手腕,将并无设防的便宜哥擒住。
腕骨“咯嘣”一声脆响,慕风啸脸色肉眼可见地变了,咬着牙没叫出声,眼神不善地瞪她:“你把小妹怎么了?!”
玛的!这疯丫头力气什么时候这般大了?格斗技巧竟这般利落?能耐了,敢对他动手了!了不得,了不得。
“闭嘴,吼什么吼?”慕南卿搡开大吵大嚷的慕风啸,没好气训斥道,“正烦着呢看不出来吗?”
纤长秀气的手指随便点了一个站在屋内伺候的小厮:“你,把所有事如实跟大公子瓒诉,一个字都不许落下。”
“是。”小厮战战兢兢答应,放轻脚步行至慕风啸身旁,将他昏睡间所发生的事一一告知。
慕风啸越听脸色越难看,直到听见八皇子刺杀慕倾依时,终于忍不住怒气,转身就要奔出门去找今上讨个说法。
纵着自己的小犊子推他刚出阁的妹妹下三十尺高台、手持凶器刺杀他幼妹,简直是岂有此理!
这天家近年来愈发过分,再隐忍他就改姓萧算了!
小厮清楚大公子的脾性,哪里敢放任他出这个门?
大公子的脾气上来,估摸着能直接冲上金銮殿、打到九五之尊的脑门儿上。
慕风啸怒不可遏往出闯,小厮拼命阻拦,频频向慕南卿投来求助的眼神。
后者对小厮的暗示视若罔闻,反而浅浅开口道:“莫要拦着,放他去。”
天家皇子当着所有人的面凶杀良臣之女,今上有口难言,理亏到了极点。倘若将军府再不闹一闹,难免会让人误以为心机深沉,有蛰伏谋逆的嫌疑。
反之则更能消解今上的忌惮。帝王之术皆如此,慕风啸这会儿闹得越是厉害,待慕将军班师回朝之日,益处便越是大。
左右慕倾依已经无碍,不借机发挥岂不是愧对皇后的“看中”?
慕家是本朝的开国元老世家,多年来屹立不倒除了功勋外倚仗的还是天家。
正儿八经的朝廷功臣与她这个茕茕孑立的孤寡仙尊不同,慕家需要今上的提携。
小厮并不能理解慕南卿的谋思虑远,但主子的话又不敢不从,愣愣放开慕风啸的衣角,眼神中淬满了担忧。
目睹慕风啸奔出了房间,慕南卿缓缓收回目光,没什么波澜地看一眼立在角落默不作声的萦儿。
小丫头机灵,与那些木头似的只会听命的小厮不一样,即刻心神领会行礼道:“王妃且安坐一会儿,奴婢这便去拦大公子。”
“嗯。”慕南卿恹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