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理由和依据的胡搅蛮缠在杂乱之际传入耳中,慕南卿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不禁暗嘲尘世之人的小儿科。
连寿命线都短的可怜,非但不及时行乐,反倒是挣来抢去四处结仇。
有趣。
慕南卿闲庭信步走到门前,无甚避讳抬眼打量放于门口的金丝楠木棺椁。
人间盛放尸体的大…柜子?
柳霜儿最先看到她,疯了似的越过混乱人群朝她扑过来,泪眼婆娑,昔日里娇柔甜美的嗓音哑得像是拉风箱:“慕南卿,你恨我、不想我嫁入宸王府我不嫁便是!你为什么要害死我娘!我要杀了你这歹毒的贱人!你还我娘性命——”
慕南卿轻松侧身躲过柳霜儿的魔爪,顺便从她身侧略过,连一个眼神都没分给她。
柳霜儿一扑用力过猛,浑身颤抖跌在清莲水苑坚硬的青石地板上,双手顷刻间氤出血迹,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滴落进青石的缝隙中。
随着慕南卿这个“害人妖邪”走出来暴露在众人的视野中,清莲水苑和铭远侯府之间的缠斗逐渐停下来,家丁护卫各自退回自家主子身边,仇视着对方。
铭远侯挥开挡在身前的柳师启,气势如虹上前两步指着慕南卿的鼻子:“死疯子,你总算是敢出来了!今日本侯便要让你去陪我那无辜枉死的可怜夫人!”
慕南卿兴致缺缺抬眼,哼道:“一大早就来叫鸣,惹人嫌。”
“噗嗤——”清莲水苑一众下人没忍住笑出来。
慕南卿满脸严肃剜了手下人几眼,喝训:“闭嘴,笑什么笑?这几个虾兵蟹将都搞不定,还有脸笑?月钱减半。”
十几个打起架来很勇猛的丫鬟小厮全蔫了。
训斥完手下人,慕南卿像终于记起了场合不适宜似的:“铭远侯,你这是何意?”
她嘴上问的是铭远侯,目光却以放空的状态落在棺椁上,显而易见上位者的姿态,好像后者只是她的一个下人。
“何意?你还敢问本侯何意!?本侯今天就让你心服口服去给我夫人偿命!”铭远侯被慕南卿身上的冷意震慑些许,脑中清明了不少,意识到面前这人和之前不同了,开始转变策略强行卖惨,“本侯听闻宸王殿下为迎娶霜儿将你驱逐出府,你定然怀恨在心,故而施展邪术害死了霜儿的娘!”
嗯?
慕南卿颇为意外地挑挑眉,一早她就察觉到事有蹊跷,这件事明明是她昨日夜里信口胡诌的,铭远侯也知道?
她抬手招呼萦儿过来,附在她耳边简单交代几句。
小丫头脸色变了变,丢下扫帚匆匆离开门前。
慕南卿气定神闲站立着,冷眼相视铭远侯,百无聊赖道:“侯爷消息倒是灵通。”
她好像天生不懂何为共情,指尖毫不掩饰抚过眉峰,歪头平淡道:“听了您一面陈词,本王妃有句话想问,您如何见得是我害了您夫人?”
“国师说了,本侯夫人正是因被邪祟吸干精气而亡!否则夫人原本体格康健,怎会在一夜间暴毙!?”铭远侯袍袖一挥,杵在慕南卿面前铿锵有力陈词。
国师?慕南卿捕捉到一个人物,随即疑惑地歪头,似乎在问这有我什么事?
铭远侯暗自咬紧了牙关,做出老泪纵横的表情,却偏偏挤不出哪怕是一滴眼泪:“那日宸王殿下生辰,你这害人妖邪便以邪术蛊惑人心!听闻你还会绘制邪符,如今住进凶宅依旧能安然无恙,还不够证明吗?你又与本侯府中结仇,害死夫人的不是你还能是谁?”
厚颜无耻凭空捏造,慕南卿逐渐失了听他废话的耐心,唇角微扬轻笑出声,言语上没了一开始的客气:“我说柳老头,你还真是蠢得可爱啊。”
她的手随意搭在一个小丫头掌心,仰着下巴讥讽道:“污蔑人可不能这般漏洞百出。这天底下懂得道术玄术的人多不胜数,每一个都能神不知鬼不觉带走几个阳间人。仅凭这一点就笃定是本王妃害您夫人,按您的逻辑,岂不是连国师都有杀您夫人的嫌疑?”
“你……大逆不道!”铭远侯咬牙切齿指着慕南卿,差点一口气上不来撅过去,“满口狡辩,国师与侯府无冤无仇!跟侯府结仇的,只有你一个!”
“这就大逆不道了?本王妃只是就事论事,禁止怪力乱神知不知道?”慕南卿戏谑地眼神瞥向铭远侯统共没几根毛的脑袋,摇头道,“您这种猪狗不如的人渣,阴阳仇人恐怕比您的头发还多呢。说句心里话,您有空与其硬往本王妃身上扣锅,不如去问问宫里那位近来睡得可好?…哦,也不对,我看您好像也没有伤怀的意思,睡不好的应该是您。既然如此,就别再自导自演找不痛快了。”
“本王妃‘不小心’知道的事情,与您的强行污蔑不同,可都是能拿出实打实的证据的。”
女人的言行过于坦荡直白,像一只无形的手悄无声息厄住他的脖颈,铭远侯身上升起寒意久久说不出话来。
他头一次面对这女人心下有了心惊胆战的感觉,意识到这个女人掌握的事情要比他想象要多得多。
同时暗暗恨那个人能力不足,拖了这么久还没能灭了她的口。
柳师启并不知道铭远侯的顾虑,沉浸在丧母之痛中无法自拔,双目通红瞪视着惹人厌恶的女人:“慕南卿,倘若我娘真不是你杀死的,那你要如何解释住进凶宅仍旧活着的事!?”
慕仙尊差点翻出个白眼,嗤道:“本王妃想活便活,犯得着向你这头猪解释么?有空少滥情,多涨涨心眼。你们兄妹真是一脉相承无可救药。”
女人的声音轻浅寡淡,一如既往冷意十足,柳师启条件反射摸了摸脸,后退一步。
柳霜儿终于颤巍巍爬起来,缓缓面向慕南卿:“正如哥哥说言,如果你不是邪祟,住进清莲水苑不可能毫发无损。”
慕南卿看一眼站在台阶下像傻掉似的的柳霜儿,微微动了恻隐之心。
终归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虽然心胸狭隘本性擅妒,爱耍小手段难成大事,可灵魂是干净的,不曾粘染人命债。
慕南卿闭了闭眼,姑且将此事当作误会处理,左右铭远侯府已陷入棋局为弃卒,随时可能被吞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