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看平日里的相处根本辨不出谁的地位高地与否,可白云间毕竟是屹立玄修界多年不倒的名门正派,某些层面上有着不可忤逆的纪律。
即一旦仙首下令,仙门上下便必须无条件遵从。
慕南卿不拘小节,不愿理会鸡毛蒜皮的小细节,可大体事情上雷厉风行,自当任白云间仙首那天起,就没有人胆敢明目张胆抗她的令,这慕清吟不愧是生来做主子的料,在这件事儿上还真是头铁。
“如您所料,雨殿主至今未归,属下不知其去向。”慕鸳鹭感叹一番,遂而叹了口气,振振有词嘀咕,“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您当初不该一力保下他。”
“袁轰因此怨您恨您,您也顾忌良多,处处对那老家伙手下留情——”
“你思虑过重,清吟他的确瞒了咱们一些事儿,但还不至于背叛我。”慕南卿不愿意掰扯多年前谁对谁错,打断慕鸳鹭的话,眸光平缓又似深潭,“我刻意询问也只是忧心他。鸳鹭,你又逾越了。”
“抓紧,我要落下去了。”慕鸳鹭减缓双翼的扇动,低声提醒她,顺便低声道,“是属下多虑了。”
慕南卿身处于慕鸳鹭的尾羽之上,听到前半句话嘴角疯狂抽搐,盯着后者哭笑不得:“我往哪儿抓啊?”
在这个位置,她若是非要抓,大抵只能往这只朱雀屁股上头抓。
慕鸳鹭金色发丝在昏暗的光线中散发出柔和的光晕,他思虑良久,冲她伸出一只手,托住了她小臂:“我来到这里之前,你们所碰上的是个什么玩意儿?”
“不知道。”慕南卿耸肩,实事求是认怂道,“大抵是幻鬼,能够营造出那般真实的情景,至少也要上百只…或者说…迷幻兽也有可能。”
“你们撞进幻鬼窝里了!?”慕鸳鹭缓缓降落,听到这话脚下一个酿跄,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活活呛死,噎得他不由得惊叫,“你不是六邪不染吗?连被什么东西袭击都不晓得,你的通天本事呢?”
“真没看清楚。因为我的体质,所以幻鬼只敢营造幻境,没敢把我如何啊。”慕南卿点点头,又摇摇头,有些同情地正色提点道,“虽然我能辟邪,我那道侣,是名副其实的天煞之命,鬼怪皆馋他,馋到见了他都要失去理智的程度。”
慕鸳鹭:……
慕鸳鹭原本已经收起的金色羽翼再度展开,嘴角疯狂抽动,眯眼适应愈发昏暗的光线,嗫嚅道:“仙首,属下现在说不想管您了,还来得及吗?”
“来得及。”慕南卿并不勉强他,甚至没空好生回答他,双脚一踩上地面就开始四处摸索,口中爱答不理道,“你随时可以撤。”
慕鸳鹭欲哭无泪,他的仙首,行事一如既往不容置疑。
死水河地界戾气极为深重,周边尸骸遍布、白骨嶙峋,甚至很难找到下脚之处。
身为神鸟朱雀的慕鸳鹭身处这厢,能有效镇压邪祟异动,同时也部分法力受限,导致他心里极为不爽,嫌弃地扯扯拖在地上的衣摆,收回了尾羽,小姑娘似的小心翼翼绕开地上的泥沼,亦步亦趋跟在慕南卿身后。
慕南卿这人没那些个花花肠子耍排场,但凡是真心忠于她的下属,哪怕是没事儿便骂她几句,她异不会生出情绪。
加之她天生为邪祟所惧,戾气自然不敢近她的身,慕鸳鹭轻轻松松躲于她身后,两人所过之处,云遮雾罩自动向两旁散开,那些没有主体意识的游魂更是吓得动都不敢动,险些就此魂飞魄散。
“来,你过来。”慕南卿突然站定,巡视一周也没找到能够坐着歇息的地方,左挑右选,看到一只级别还算不错的游魂,立刻指了指它,开口唤道。
“啊…”
游魂木楞地站在那里,发出一声空灵地音调,遂而反应过来是慕南卿在叫他,吓得顿时没了人形,散成了一缕烟尘瑟瑟发抖。
“噗嗤——”站在她身后的慕鸳鹭没忍住笑了几声,在收获自家仙首一记奇妙的眼刀后赶紧闭了嘴,假装自己什么声音都未曾发出。
“哼。”
慕南卿重重冷哼,冷漠推一把慕鸳鹭,语气寡淡道:“那缕游魂不简单,你去把它抓来给我。”
“你让我去?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你让我出手?”慕鸳鹭感到不可思议,连连眨眼睛希望是自己听错了,试图偷奸耍滑,“仙首,属下出身风殿,擅长控局,不擅长强攻,实在是拿它不得啊。”
慕南卿不想听他牛头不对马嘴的废话,转到这慕鸳鹭身后,飞起一脚踹在这家伙的腰间,斥道:“快去,我还要去找萧宸玖,没有功夫在这里磨蹭。”
“哎呀!”慕鸳鹭被踹得酿跄了几下,绊上白骨摔了个五体投地,遂而跳起身整理着周身仪容,心有余悸埋怨慕南卿,“仙首你…明明都是将要做娘亲的人了,怎的还这般不知轻重?你待我这般恶劣,让未来的小仙首看见了、学去了怎么办?”
“一会儿待属下见了九逍尊上,需得先行告诫他定要在玄修界寻个最好的先生,万万不可将孩子交给您教导!玄修界有一个慕清离便鸡飞狗跳了,万一再多一个,天岂不是要塌了?”
慕南卿面无表情瞪他一眼,懒得接他的话,只吐出两个字:“干活。”
慕鸳鹭话到一半被慕南卿噎住,随即又想起了什么,一张脸逐渐苦大仇深起来:“哎呀不对,九逍尊上欺师灭祖六亲不认杀人如麻,也不是什么好货色!
如此看来,你腹中的小仙首顽劣刻印在骨子里,不论由谁教导,都注定是个祸国殃民的小祸害,将来魅惑众生、打遍玄修界。唉…咱们白云间的门风何时差劲至此,这该如何是好?”
“孩子若真生下来,本尊会留在身边亲自教导。”慕南卿听闻此话,突然正色思考起来。
她给了慕鸳鹭一个别墨迹快点上地眼神,振振有词又似喃喃自语,由衷感慨道:“萧宸玖太好欺负了,那个不愿意吐露心声、又不肯示弱的性子太吃亏,孩子绝对不能像他。”
他的小白菜看似独树一帜长势如野草,实则根正苗红。
剖开外表的肃杀窥探内心,柔软得令人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