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知晓西桥坊主袁轰身在何处,也知晓他的部分计划!”男人恨不能一时将这个引得墨君惜走火入魔地交易脱口而出,“我们能将所知道的事尽数告知于你,助你铲除袁轰,恢复玄修界的盟主之位,而届时的你,则需要在这之后,护我二人平安,甚至——”
接下来的话男人没有说出口,只是面无表情抬起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墨君惜猛然瞪大了眼睛,像是从来都不认识他似的,眼中满是迷茫。
——怎么回事,不是要监督她死在慕南卿手上吗?为何…会选择背叛、甚至弑杀师父的选择?
男人的目光此刻并不在墨君惜身上,而是一眨不眨,眼含期待看着慕南卿。
白云间的慕清离,从来都不是容易妥协的主儿,这一点只要不傻的人都知道,男人心里没底。
果不其然,慕南卿听闻此语,只是略微思索片刻,便摇摇头:“本尊知晓不知晓袁轰的计划没有多大用,盟主之位恢复与否是本尊说了算。”
“况且,袁轰此人,是本尊为数不多不会去动的人,你们明白本尊的意思吗?”慕南卿眼睑低垂,不经意间走近桌边呷了口茶水,玩味地笑道,“这个条件不足以我护你们这对苦命鸳鸯,换个更有用的。”
男人:……
墨君惜:……
后者总算是从魂不附体的状态中清醒过来,抢在男人开口之前说道:“不如这样,你帮了我们,我便欠你一个人情如何?”
慕南卿再度摇头,梅开二弄:“你们两个大活人的身家性命,就值一个人情?”
“欠你两个人情。”
“加上咱们之前的合作,我们都不要筹码了。”
慕南卿这才缓慢颔首,顺势捡起檀木扇子,指尖轻扣扇骨:“成交了。”
“记住,你们欠本尊两个人情,还要保证凡尘的势力为我所用。”慕南卿慵懒地闭目片刻,还是禁不住打了个哈欠,坐回太师椅上挥挥手,“你们可以走了,必要的时候可以去白云间躲风头,袁轰再痛恨叛徒,亦不敢去白云间造次。”
“多谢。”两人在听到最后这句特赦时,一直以来悬着的心才算是彻彻底底落了地。
要不是走投无路,两人也不会选择投靠慕南卿这个玄修界公认的混世魔王。
墨君惜心如死灰倒也还好,男人自从知晓袁轰要杀墨君惜开始,便一直提心吊胆到了现在,这一刻终于能够放松,才发觉自己背后的衣襟都被冷汗浸透了。
“师哥,你怎会…做出这般选择?”从慕南卿的小院走出来时,墨君惜双眸魅色更甚,含情看着男人,甚至单手按住男人的肩膀,将他推到了墙壁上,眼睛一眨不眨看着他,“师哥,你爱我是不是?所以你舍不得我死。”
“我也是爱你的,很爱很爱,从头到尾都只有你一个人,爱到我自己都觉得病态。”墨君惜俯身,拉近两人间的距离,看着男人依然戾气恒生的眉眼,竟然觉得温馨。
三公主语气略微上扬,带了点蛊惑地调子:“在此前,我不敢承认、甚至怕被人看出来。师父不准我爱上任何人,但又能看出我动了情,我只能托辞所爱之人是九逍,因为他是我所认识的人中,唯一一个不用担心被师父除掉的。”
——原来从那么早开始,师父就已经在设法斩断她的情缘,打定主意要让她死了,可惜她看破太晚了。
……
正厅内,慕鸳戟目视墨君惜和男人相依离开,上前几步,面无表情杵在慕南卿近前:“仙首,方才二人已经对您起了杀心,况且属下见这二人天生反骨,赤诚之心有待考定,不像是会重承诺的人,还请您准许属下前去做干净,以绝后患。”
慕南卿闻言微不可查地蹙眉,缓缓吐出一口气,摆手示意慕鸳戟稍安勿躁,勾唇道:“让他们走。”
“仙首!”慕鸳戟岔怒不已,“眼下玄修盟主重选大会在即,可容不得半分错漏。”
——这两人连师门都能背叛,还能下得了这般狠手釜底抽薪,分明居心叵测,焉能放虎归山?
慕南卿摆手,依旧不紧不慢重复道:“放他们走。迷途知返无有对错。就算他二人是假意投靠、腾飞宏达之际卷土重来,本尊易不在乎。”
“换言之,不论是这东蒂三公主,亦或者袁轰,本尊都从不惧怕放虎归山,故而用不着斩草除根。”慕南卿语气轻缓,向着室内的方向渡步,“只要知晓一个人所渴望的是何物,便能牢牢掌控那个人。他们二人皆有野心,在本尊跟前便注定翻不起风浪来。”
这便是御人之道最简单、亦最多变的地方。慕南卿并不需要手底下每一个人都真心实意为她所用,只需做事利落便可。
“婆婆,我是个多疑之人,但同样,你知我从不怕叛徒。”慕南卿说话间已经走近了房门,等着里面的萧宸玖给她开门的同时回身笑道,“何况她二人亦无甚能害我的。归根究底,不过是蜀中枯骨,焉配敌我白云间?”
说话间,房门却没有如预想的那般被从里面打开,慕南卿伸手象征性地推了推,遂而无奈地笑了,用檀木小扇敲了敲门缝的位置:“王爷,别闹了。”
萧宸玖在房间内单手抵在门上,外衣凌乱地丢在地上,里衣穿得皱皱巴巴,显然是慌乱之中未曾穿妥当,不肯放慕南卿进去。
墨君惜于男人结伴而来的时候,他本想帮着慕南卿应付,奈何卿卿不让,还勒令他不准露面,萧宸玖只能忍着百般不乐意,站在门口停墙角。
慕南卿所释放灵息形成的低温尚未过去,室内空气冷得逼人,他受不住冻,左右四下无人,便自行拿出厚一些的衣裳想要换上,不曾想才刚刚褪去原本的衣裳,前者便回来了。
当面宽衣还是会有些不好意思,萧宸玖恼羞成怒,匆匆扯开中衣套在身上,肢体反应先于大脑抵住了房门。
“萧宸玖,我知道你在里面。”慕南卿并不知道发生何事,也想不起来究竟是哪里把自家黑心菜得罪了,干脆靠在门旁,再度打了个哈欠,“你让我进去,我想睡着。”
“等…等一下。”萧宸玖低哑地声音从门内传出来。
嗯?
不对劲。
“好,那能进去了喊我一声。”慕南卿低声答应道,故意将语调弄得可怜兮兮的,甚至染上了一丝哭腔。
后面还没来得及离开的慕鸳戟惊世骇俗,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自家仙首还能发出这般小女儿姿态地声音,禁不住捂住耳朵闪人了。
萧宸玖更是听不得这个,顾不得衣裳没有穿好,猛地打开房门,穿着一身凌乱中衣、眉头蹙得死紧的宸王殿下暴露在眼前。
他正要说话,便对上自家娘子狡黠又得逞地眼神。
萧宸玖意识到自己上了当,既无奈又好笑,不管不顾钳住慕南卿的手腕,将她按在门口亲了又亲。
慕南卿唯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最终实在是没了办法,用扇子敲了敲萧宸玖的后颈,才算是结束了这长久的一吻。
“我带了把空白扇面。”慕南卿从萧宸玖怀中挣脱而出,率先往房内走去,含含糊糊道,“你来帮我画墨竹,还要题字。”
萧宸玖跟了进去,没应她突发奇想地话,他怎么就不知她带了副空白扇面呢?
慕南卿坐到了床上,勾唇而笑:“我认真的萧六,你画不画?”
萧六两个字,向来是她在急切或者是气愤的时候所叫的名字,这两个字一出,萧宸玖急急忙忙凑过去,轻笑着揉了揉慕南卿的发顶:“娘子要为夫画扇面,为夫自然是要拿出最好的水平悉听尊便的。”
“那便好。”慕南卿低头笑了笑,指尖寒气凝聚,拢雾扇显现在她的手中,被她搁置在桌子上,缓缓道,“这把扇子,便是一把空白扇。白云间有一不成文的习俗,便是道侣间互赠墨画儿,以表天地人和之情。”
“虽然你我如今孩子都有了,说这些有点儿晚,可前思后想,我还是想要一副。”
慕南卿说着,又将手伸进自己腰间的乾坤袋内,变戏法儿似的掏出一支精巧的长笛,恹恹递到萧宸玖面前:“我早晨所言惊喜,是它…本来在初入一水护城分舵之际便打算给你的,可这么久以来一直没有合适的契机。”
笛身白中带翠,溢散着丝丝寒意,一看便不是凡品。
萧宸玖没有伸手去接,反而微微蹙起眉头:“这是……”
“御仙笛,我早年间的仙器、杀伐之器。”慕南卿略微犹豫了一瞬,还是选择如实交代,“它饮血过多,戾气极重,非常人所能够驾驭,甚至包括我。
我曾施法,一度将其封存,连白云间遭到洗劫的那刻都未曾取出来,以为它会永不见天日。”
——这御仙笛有灵,品级已经不亚于萧宸玖当年的佩剑祖虞九愿。如今萧宸玖剑脉已毁,再也用不得那把上古战神的杀伐之刃,这笛子恰巧能够娶长补短,成为萧宸玖的仙器。
“如今怎么又拿出来了?”萧宸玖蹙起了眉心,轻笑了两声道,“娘子都驾驭不了的仙器,如何笃定为夫能够收服?”
“你连——”祖虞九愿都能轻松驾驭…
慕南卿刚刚吐出两个字,便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急忙闸住了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