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头眸中猛地腾起怒意,双手分别拎起韩梓含和风净月的脖子,眼中气得蒸腾起雾气:“你们是蠢吗?!你们是什么身份!?怎么能让旁人把传音符咒种到身上?还敢堂而皇之靠近王妃!?嫌命长了是不是!?是不是!?”
两只妖精也纷纷瞪大眼睛,在此之前显然没想到赌坊之人这般过分,眼中皆充斥着疾风暴雨。
特别是韩梓含,小孔雀几乎要气炸了,咬牙切齿嘀咕道:“喊耍姑奶奶,我要去掀了那邪教赌坊!看他还敢猖狂!”
“宝贝。”慕南卿不知何时下了床,行至萦儿近前,劈手将又要掉金豆子的小丫头拎起来,眼中充斥着意料之中的笑意,吊儿郎当道,“冷静冷静,莫哭,你别急嘛!”
天地良心,她现在一看见这丫头掉眼泪就头皮发麻。
“王妃!”萦儿着急地抽了抽鼻子,豆大的泪珠顿时从眼窝里滚了出来,气得浑身发抖抽噎道,“谁知道她们从赌坊回来有没有谈论过一些机密?”
“谈论也白谈论。”慕南卿耸肩,用手指敲了敲萦儿的头顶,勾唇而笑道,“还记得你家王妃我未卜先知么?”
她突然低头,红唇靠近小丫头的耳边,低声道:“我昨夜住店之前,为避免着人算计,篡改了客栈的八卦方位和气运,所有法术进到这里都是反向作用……”
慕南卿话到此处故作神秘一笑,语气更加低沉了。
韩梓含和风净月竖起耳朵也没能听清楚,萦儿则是不可思议瞪大了眼睛。
与之同时,一座名为“天上人间”的赌坊中,上演着截然不同的生存法则。
这座奢靡至极赌坊设立在地底下,坊中脚下踩的、眼睛看的、以及头顶装饰的,每一处都是由价值连城的金银珠宝搭建而成。
若是放到人间,这般富可敌国,恐怕足够引起国境的纷争。与其称之为赌坊,倒不如说它就是一座名副其实“赌城”。
天上人间经营理念极为广泛,从卖国局到生死局,再到姻缘局,甚至还有命格局,吸引来的客人亦是鱼龙混杂,龃龉龌蹉。
“瞧一瞧,看一看,开盘下注买定离手!美人局赌大小!赢了人带有,输了财留下!”
“我压一座城!加上大晨兵马大将军之职!”
“我赌余河国!加公主皇后各一位!”
“命格局!逆天改命!懂得来!凑数的不要!”
桌上金银堆积成山,手气大好的赌徒身边围满了美人,随意扒出几把金银,像丢垃圾般扔在地上,引得陪衬妓女纷纷尖叫,趴跪在地上争抢,尽显人性的腐败和丑陋姿态。
纷乱之中,在那金碧辉煌的高桌旁,浑身横肉的黑大胖子吧嗒着老烟袋,手中拖着一颗硕大浑圆的夜明珠,听着其中传出来的怪喘声,脸上流露出了几分诧异。
身边几个陪衬的窈窕佳人也是一头雾水。
这棵夜明珠,一晚上未曾有过任何反应,这会却突然传出令人脸红心跳的声音,实属不同于寻常。
昨日那两名妖女难道还敢耍花招儿不愿赌服输不曾!?
随着功夫渐长,妓女们似乎想到了什么,一个个儿脸色惨白如纸,额头布满了虚汗,口中托辞着还有其他客爷要陪,想溜。
夜明珠中的喘息声还在继续,无尽让人欲罢不能的气息透过夜明珠糊了黑大胖子满脸。
黑大胖子听着听着,愈发觉得不对劲儿,这里面所传出的,竟然是他最宠爱情儿被疼爱时才会发出的声音。
黑大胖子当即怒不可遏,一脚踹翻了面前的高桌,堵桌上的筹码“稀里哗啦”散落一地,跟原本散落在地上的金银财宝混迹一处。
“黑…黑爷…息怒!”妓女们嘴里说着劝慰的话,吓得潮水般后退,纷纷作鸟兽散。
黑大胖子吭哧吭哧起身,迈着巨大的步伐朝着其中一间房中走去。
“黑爷…这赌城中美人如云,何必非要她一个不检点的贱人?不如黑爷弃了她,我来陪您如何?”有胆子大的倌儿主动凑上前,揽主黑大胖子肥粗的手臂,魅声说道。
黑大胖子烦躁地狠推开女人,头也不回,抽出利刃手起刀落。
女人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声叫喊,便已经血溅三尺,与她一道跃跃欲试的倌儿吓得瘫倒在地,再不敢上前半寸。
她们做这一行的,拿得是金钱,亦可一步登天,可寸步走错,便魂归星海,无处申冤。
在这偌大的赌城中,妓女被赌徒杀死的事每日都有发生,在一群亡命之徒当中,实在是掀不起半分波澜。
无人在意。
人们都在等着黑大胖子惩治那嘴馋的小贱人,甚至已经有赌徒下注,胆敢背叛黑爷的人,究竟是会血溅当场、还是会被当面揪出来扔到人群中任人摆布?
嘶——那小娘们儿长得可不错啊,据说滋味也是甚是了得,黑爷的眼光,可是出了名的好。
黑大胖子一步一步走进了房门,硕大的手掌放到了门上,猛地推开。
啪——
可是,人们癔想中香艳的场面却并未出现,门内是黑漆漆地一片。
“逐娘!你给老子出来!卑贱的小娘们儿,胆敢背叛老子,看我不——”
黑大胖子狂粗地怒吼突然顿住了,素来眯缝成一条缝的眼睛被迫瞪大,喉咙间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咕噜”声,随即到底,头颅自颈部分离,尸体倒地的瞬间,嫣红的血液如涌泉般喷涌而出,淋了附近看热闹的人们满身满脸,惹出一片惊叫和怒骂。
墨燕自血泊中飞出,发出几声愉悦地燕鸣,于众人头顶盘旋两圈,朝着赌城出口的方向飞去。
那是一只用墨画出来的飞燕,周身色调如流水,肆意而灵动。
在场人皆惊惧。
点墨落笔成飞燕,一口云雾墨燕飞,是赌城的大当家,世人称之为“墨仙”。
“嘶——怪不得逐娘敢背叛黑爷,原来是攀上了大当家这个高枝儿!”
“也是逐娘生得美艳,故而得到大当家的垂怜!”
“但愿她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后,莫要忘了咱们姐妹几个的手足之情才好。”
“是啊是啊,躺若是我,这般出息了,定然不会忘恩负义、独享其成的。”
“说得好像姐妹几个好过了就会独享其成似的。”
“逐娘姐姐素来人好,想必也同咱们一般想法!”
“你这是什么话?逐娘跟咱们交情过命,可莫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赌场中的人性,便是这般淡薄而现实,哪怕刚刚踩过你一脚,在你一步登天之际,也能拉得下脸来前倨后恭。
……
客栈中,在萦儿的参与下,几经周转,慕南卿总算是问清楚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当下便皱了眉头,初步判断对方可能是个专门吸纳各种人、妖因果和气运的邪修,盯上了这两只心性耿直又修为不错的小妖精。
慕南卿伸手在萦儿周身上下其手,指尖从袖口一路摸索到腰间。
小丫头不由得屏住了呼吸,赧然红了面颊,正当她要问王妃干嘛调戏自己,慕南卿的手倏地从她腰间抽离,不慌不忙后退一步,指尖夹着一根若有若无、用作暗器的银针,递到萦儿面前。
小丫头接过来定睛细看,一头雾水道:“主子,您拿奴婢的暗器做什么?”
“拿着这个,灌注灵息,然后——”慕南卿用余光瞥视了一眼仍旧坐在地上的两只妖精,露出个不怀好意的笑,“我有孕在身,疲乏得很,总不能时时刻刻转换气运却保你们无恙,传音咒种在她二位身上着实是个隐患。”
萦儿依言,将部分灵息反灌到银针上,细小不起眼儿的银针顿时发出一阵寒芒。
韩梓含和风净月心里无端打了个突。
慕南卿对于二人的惧怕不给予理会,唇角弯弯笑得温柔:“那东西多数种在经脉中,极为难以察觉,你便用这银针在她二人身上,将所有不致命的穴位刺上一遍,务必将那该死的传音咒找出来。”
萦儿嘴角疯狂抽搐,心说不愧是王妃,说她大度什么的,通通是表象,睚眦必报才是她原本的性格。
“是。”小丫头自然不会忤逆自己的主子,故意脆生生仔细答应道,“等下的场面可能会有些残忍,王妃请暂时到奴婢房里回避片刻,奴婢手快,至多只需一刻钟便可完成。”
“不用。”慕南卿坐回床边,翘着二郎腿气定神闲摆摆手,莞尔道,“我在这里看着,我就喜欢‘热闹’。”
风净月浑身一抖,不可置信地抬眸看向慕南卿。
“啥!?你要让她用针扎我们!?”韩梓含更是一着急就吼了出来,险些被自己的口水给呛死,一阵急咳后哑着嗓子怒气冲冲,“你凭什么对我们动作私刑!?”
“就凭我是萧宸玖明媒正娶、一百八十大轿迎娶过门的妻。”慕南卿纯粹是因为懒得跟没脑子的小孔雀废话,信口胡诌道,“还有,有空多读些书,我这叫‘排除隐患’,不叫‘动用’私刑,你们自己蠢,被亡命之徒惦记上,怨我啊?”
“纵使我们有所不对,你也不能动用私刑!”韩梓含急得眼睛都红了,再也没有了一如既往的傲气和华丽,保持不了平静,她真的怕扎针。
慕南卿却没有绕过她的意思,绝美面容上的浅笑敛去,赫然是属于大家长的严厉,眸光微眯训斥道:“闭嘴。我当你去的堵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