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六,你听我说。”慕南卿拍了拍萧宸玖的后背,双手搂在他的腰间,轻声呢喃道,“若你我皆只身一人,了无牵挂,冒失一次也无妨,大不了败了死亦同穴。”
“但是你莫要忘了,你我同是一方仙首,门下弟子数以万计。用几万甚至十几万人的性命去堵一条虚无缥缈的茫茫之路,这不是身为一方仙首该做的事。”
萧宸玖怔愣地看向慕南卿,琉璃色的瞳仁微微颤抖,像个犯了错误的小孩子似的压抑着心里的不安,嗓音沙哑道:“你…不是想复仇吗?我能帮你,卿卿,我可以帮你的。”
“没错儿,我的确从未有过放弃复仇的想法。”慕南卿大大方方承认了,随即伸出手抚了抚萧宸玖因为紧张而拧在一起的眉头,温和地轻笑道,“但是,听我一言,做起事来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就没有意思了,我所要的复仇,是兵不血刃。”
“其实不止是为了帮你。”萧宸玖搂住慕南卿蹭了蹭,语气烦闷道,“近年来玄门仙者不断干涩尘世,明月城首当其冲,若不将其肃清,尘世朝局便难以安稳,百姓亦无暇安居乐业。”
不愧是天潢贵胄出身,他的白菜始终惦记着昔日的承诺。
慕南卿心下微暖,轻轻笑了笑,正要说几句把蔫耷耷的白菜彻底哄好,突然眼前一黑软倒在萧宸玖怀中。
“卿卿?”
宸王殿下刹那间心都凉了,手忙脚乱将其抱起来,向着自己的殿中奔去。
…
“阿姐——”
“阿姐!”
脆生生的少女音由远及近,慕南卿诧异地让人停下准备打道回府的轿子,挑开纱帘。
来人是一袭粉白纱裙的妙龄少女,到了距离轿子不远处的时候被慕凌持长枪拦下。
慕南卿瞳仁微缩,诧异道:“浅栀?”
“姐——姐姐!”少女喊了慕南卿两声,闻言变了脸色,出水芙蓉般的小脸似乎委屈得马上就要哭出来,朝着慕南卿伸出一只手,“你在胡说什么呀?小栀一直都在这里呀,你看慕凌他又欺负我!”
慕南卿头脑有些混沌,有那么一刹那的晃神,随即松了口气,原来那不见天日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啊,啧,她入境多年,六根清净,怎会做那般不吉利的梦呢?
眼前的慕浅栀和她的年少老谋深算不同,是个极为单纯的八二少女,想必是自己太担心她为人所骗了,才会梦得那般痛彻心扉。
“你怎么在这里?”慕南卿好整以暇冷下脸,音色浅淡而极为冷清,听起来就像是在审问。
“我来陪阿姐啊!”夜倾依像是飞出了牢笼的鸟儿,丝毫不惧怕她,脆生生撒娇,“小栀可想阿姐了!”
“陪我?”慕南卿抬起冷漠的美目,语气好笑、轻描淡写揭穿她,“我十几岁起便在白云间担任仙首,也不见你跑来看我一眼,你我至今已有好几年未见,你想我?你进白云间半年有余,我连你的影子都寻不到,你陪我?”
慕浅栀喉咙被哽住,默默低下头,片刻又抬起,眼中已经一片湿润,咬了咬嘴唇不敢说话了。
她活十六年了,一直都是阿姐和家中大小仆役的心尖宠掌中娇,还从未被如此质问过,而且这个人还是她一直以来心心念的嫡亲姐姐。
“掌门…这……”慕曦心下不忍,有些为难地看着慕南卿。
慕南卿眸光不变,最终不得不败在这奇妙的血缘下:“过来。”
少女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立刻抹干净了眼泪,急匆匆跑过去钻进慕南卿的轿子。
“你…”慕南卿还没来得及继续问刚才的问题,就被慕浅栀抱了个满怀,身子猛然僵住了。
不对!
“阿姐…你不要生我气好不好…我真的好想你——我好想你啊!”慕浅栀闷声说着,把脸埋进长姐胸口,“都怪爹,把阿姐送到玄门……”
爹?她们姐妹可从来没有过爹爹、更不曾分开过很多年。
慕南卿抓住慕浅栀环抱在自己腰间的手,扼制住她的行动,眸光微眯,双眸爬上一层寒霜,冷淡道:“你是谁?”
这里不对,这是分明是个幻境。
她在尘世神魂合一,她身边有了至死不渝的挚爱萧宸玖。
一切苦楚磨难都已经过去了,所有的事,她都释然了。
慕南卿眸中晦暗不明,眼里的冷硬褪去,露出那双明察秋毫的美目。
“阿姐…”慕浅栀缩涩了一下,懵懂地眼神看着慕南卿,“我是小栀啊…姐姐你怎么了?是不是跟姐夫闹得太晚了?”
“说说看,”慕南卿不动声色靠在身后的软垫上稍作休息,轻抚着慕浅栀的头发,“为何要偷窥长姐的床笫之事?”
“我…我好奇嘛!”慕浅栀搅着衣袖抬起头怯怯道。
慕南卿看着她没说话,眼神含满了寻味之色。
慕浅栀下意识心里发怵,硬着头皮继续扯:“都说闺房之乐胜过天伦之乐,我也想来玩…”
越到后面声音越小,一句话还没说完就把头埋下去闭嘴了。
“阿姐你别盯着我嘛…”
“慕浅栀是吧?”慕南卿面瘫似的抬起眼帘,唇角微不可查地扬起。
慕浅栀立刻如获大赦,小鸡啄米般连连点头,心说可算是糊弄过去了,长姐说话可真吓人。
然而慕南卿紧接着的下一句话,却彻底让慕浅栀从头到脚都僵住了。
“抬头。我没精力听你扯谎,”慕南卿疲惫地抬手揉了揉眉心,神色尤为具备压迫感,勾唇莞尔道,“为了一个叫萧明哲的男人。”
“阿姐…我…”面前的慕浅栀听闻这三个字,顿时形如惊弓之鸟无处可依,仓皇地抬头,“不要告诉爹!小栀求姐姐了!”
“你可知道那萧明哲是谁?”慕南卿眉心终于蹙起,眼里是平生少见的伶俐之色。
“当朝…二皇子?”慕浅栀犹犹豫豫地说道。
语气犹疑、眼神飘忽,显然是自己也不确定。
慕南卿自然不会告诉她正确答案,更不可能说这个名字是她随口讲出来套她话的,听到这个答案,不由得轻笑两声。
“阿…阿姐?”慕浅栀不明所以抬起头,茫然道,“为何发笑?”
“我啊,当然是笑你蠢。”慕南卿话音落,在慕浅栀尚且未能理解之时劈手钳住她的脖颈,“漏洞百出的幻境,也敢在本尊面前班门弄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