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俞献卿下了查票,征的钟氏同意。几人带着杭州府中的仵作与一帮衙役去了郊外一座土山。钟氏也是坐轿跟在身后同去。
今日阴天,微风习习,倒是个做事的好日子。四周已是围满了观看的人群。
待到辰时末,阳气正浓时,俞显卿乃是下令动手。
手下衙役拿锄耒将土坟掘开,抬起棺柩。钟氏见了顿时恸哭不已,几近昏厥。那些下人丫鬟忙是去劝慰起来。
仵作已在地下铺上张油纸,几人将尸体从棺材抬放油纸上,慢慢褪去衣服。仵作用水擦净尸身,细细查验起来。
仵作先是报着,尸身无击打和砍削之外伤——
接着又是报,口中有少许泥沙,而深喉、嘴鼻与胃均干净无异物。
几人听了惊起,走至那尸体前,细细探看着。俞显卿让仵作再当场查验下那尸体的嘴鼻。
仵作应下,伸手将那尸体嘴扒开,里面是暗黑粘稠,嘴角边沿肉皮有些腐烂,但确是未见得那些泥沙、水草。
奇怪,看此特征确不像溺水而死。
按理一个人溺水,在水中不断挣扎,势必喝下大量湖水,如此不仅口中有湖中泥沙,喉咙与胃中也会有泥沙。
这倒是何原因啊?
现下也有一种可能,那就是钟其仁被人在岸上杀死后抛尸与湖中。可其人身上又是未有任何伤口,而肺中又是灌满了水,此倒又是不像。
皇甫天雄马上暗暗地否定此种可能。
会不会先是用毒药毒死他之后再抛下水的呢?皇甫天雄提醒仵作验下尸体上有无其他砒霜之类毒药的痕迹。
仵作未动手,而是不断摇着头,肯定道:“他身上未见任何的毒素,故而绝非毒死。”
皇甫天雄又是提醒仵作:“再看下肺是否有水痕?还有红点?”
以前在警校里上解剖学课时,记得老师曾说过,如果一个人溺水而死,水性肺气肿是溺死的重要证据之一。
简单点说,溺死的人,肺里全是水,体积、重量增加,表面有肋骨压痕,肺泡壁破裂在肺叶表面形成一种红斑,叫做溺死斑。
这样的肺,摸起来有种捻发感,而死后抛尸的尸体则不会有这些现象。
令人惊讶的是,仵作点头表明其二点尸体上皆有。
此下却是让人甚为奇怪了,按理推测,钟其仁是溺水而亡无疑,可为何独独喉与胃无泥沙?
难不成凶手在推他下水时,用物将他的嘴、鼻塞着布,以致他死时未喝着湖中之水,故而口鼻甚是干净。
可如此又不像被人突然推下水去,要是如此的话,必然是之前先做好此一切。
皇甫天雄想那钟其仁之死因甚难推理到位,不觉摇头暗叹。
方秋获与俞显卿见皇甫天雄在沉思,问其原有。皇甫天雄忙是将自己怀疑之事说了出来。
在北宋初期尸检尚未如此发达。因而二人对此也不甚熟悉,听的皇甫天雄这般说来,顿时大吃一惊,想不到小小年纪却是熟悉此些尸检知识。
皇甫天雄忙解释说是以前破案时找仵作了解学习的。
二人大赞其细致好学,能够暗暗不断掌握验尸之知识,此乃是断案关键也!皇甫天雄忙是低头谦虚起。
他们找来仵作问详情,那仵作有些年纪,做此行也是有些年头,称溺水之人确有此些特性。
皇甫天雄接着又说起自己刚才的推理,几人听后也是纷纷推测起来,但都难有个圆满解释。
几人顿时沉默起,忽地洪参军道:“会不会钟其仁跳河自尽,故意憋气而死?”
几人顿时笑开了,此理由乃是十分牵强,甚至有些荒诞。
皇甫天雄笑着解释起:“洪大人,人死时意志不会如此坚定,闭着嘴而活活让自己窒息而死。
既然要自杀,他又何必闭着嘴给自己憋死呢?不如痛痛快快地让水进入嘴中窒息而亡。
再者他活的甚好,为何要去自杀呢?”
几人附和称是。
其他也是验不出什么来,俞显卿便是命人将尸体重新放置棺木中。
那钟氏令人给穿上上好的锦绸寿衣,在棺木周围放了些陪葬物品。接着盖上棺盖,重新回土。
从验尸情况来看,那钟其仁还是溺水而亡的可能性大,只是现下尸体特征尚有存疑。
一行人打道回府。四周人群也是散去,纷纷议论起此案,不想又是分成两派,有的认为乃是李开星所害,有的则认为不是,他们相互争吵起来。
听那争论语气,那几个认为不是的估计与李开星相识并熟悉,他们乃认为李开星嘴毒手软,是下不了这手的。
皇甫天雄想那李开星真的如他们所说,乃是心地柔弱之人,不觉想要见见此人,顺便也是问他些事来,于是路上便是向俞显卿提出想去狱中看下此人。
俞显卿道:“你也不要见了,回衙门,我们再次开堂鞠审于他。”
如此甚好!皇甫天雄忙是应过。方秋获也是捋须点头附和。
到了杭州府衙,俞显卿立即着令下去,开堂审讯李开星。
立即三班六头来到堂上,手执水火棍列成两排,带上刑具,威武森严。
俞显卿与方秋获整装好官服、长翅帽上的公堂,俞显卿在公案后坐下,方秋获则在公案一旁椅子就坐。潘卫、洪参军与皇甫天雄则列于公案两旁。
那俞显卿作为一州之长,当是主审官员。
俞显卿拍了下惊堂木,扔下一支令签,乃令带李开星上堂。
不会儿,李开星便是被带到堂上来,现下他仍是杀人疑犯,手戴木梏,脚戴铁链。
俞显卿让人去了他身上的刑具。
皇甫天雄看去,那李开星不过五尺多身高,一米六五左右,约三十岁上下年纪,长着一张斜长脸,尖嘴凸起,发上扎着头巾,不过已是几分凌乱。看他模样像是利嘴翘舌,会是个说话之人。
“李开星,本老爷问你,当日你堂上招供乃是你杀了那钟其仁,我且问你,你为何要下此毒手?”
李开星跪着堂下的青石板上,抬起头回道:“知州大老爷,之前你已不是审问过小的了,实乃因债务纠纷引起。”(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