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褚。”
赵大爷眼尖看见走过来的一行人当中的褚正清当即打了个招呼。
没办法他们和老褚太熟了,可以说这烈属小区就是老褚忙前忙后忙了整整几个月才有了如今的模样,而就在这几个月间,这小区里的百姓自然和老褚相熟。
“赵大爷早啊。”老褚也打了个招呼。
“今个过来是有啥事啊?”赵大爷呵呵笑着起身杵着拐杖问。
“没……没啥事,就是来转转。”
“哦,那没啥事,今个就到我家吃顿便饭,我让儿媳妇把那只好几天没下蛋的鸡给杀了。”
“赵老头这就是你不懂事了。”几名坐在一起聊天的老头老太太站起来一个不悦道:“老褚难得来一次,上次就是在你家吃的饭,这次怎么着也该轮到我家了才对。”
“姓李的别胡说八道,老褚和咱是啥关系,那都差点定下孙辈亲的,你能比……”
“放屁。”李老头怒道:“别说没成,就算成了该如何还是如何。”
两老头争的脸红脖子粗,年纪大了这火气也是见长。
“算了,我不跟你吵,老褚你说去谁家?”
褚正清无语:“这个,待会我还有些事……”
“你刚才不是说没事来转转?”
“呃……这个……”褚老头也是无奈。
“这就是群众基础啊。”冯恺微笑道:“如何跟寻常百姓打成一片,乃是基层官员的必修课,老褚这一点做的不错。”
“这位后生是?”赵老头也感觉到了一丝异样。
冯恺抢在老褚前面回答道:“这位老丈,咱也是武锐军的兵,和你们家牺牲的战士一样。”
赵大爷哦哦了两声便不再继续关注,于是继续和李老头开撕,或许这已经是两老头余生当中不多得的乐趣。
冯恺笑了笑径直离开后道:“如果有一天,咱们治理下的百姓都能像他们一样对待官员,那天下何愁不治,国家何惧不兴?只可惜太难了”
几位大佬若有所思,其实他们也能切身感受到成都百姓对武锐军军中之人的态度,那是一种发自肺腑的信任,而不是以前面对当兵的那种惧怕甚至厌恶。
但是也正如大帅感叹的那样,这确实是太难了,就好像他们自己一样,如今在军中文职几乎已经到顶,自然而然的就会产生一种俯视万民的优越感,如果有一天外放为官,他们能和百姓打成一片?
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至于老褚,那是特殊情况造成的,因为老褚的老婆小妾都被大帅宰了,虽然获得了大帅重用,但是自己一直觉得不安全,所以只能兢兢业业的干活来消弭掉大帅的戒心。
而且老褚一直做的便是基层后勤工作,也一直都是和底层百姓、商贾打交道,或许是习惯成自然了……
但是现在他们看到这一幕,不由自主的开始反想自身,回想起当初大帅和他们说过,做人什么都能忘,但是有两点不能忘。
不能忘了自己的祖宗,不能忘本。
做人还有两点不能对不起,一是不能对不起自己的良心,而是不能对不起自己的衣食父母。
百姓才是真正的衣食父母啊。
那边赵老头和李老头吵的口干舌燥,旁边的马老太却仿佛想起了什么道:“刚才老褚一直跟在那个少年身后,你们说以老褚的地位什么人能走他前面?”
两老头顿时不吵了,互相望了望,眼中闪过一缕惊骇。
“会不会是冯大帅?”
“我看像,你没看那么些人都跟那少年身后?”
“八九不离十。”
“都怪你。”赵老头怒道:“冯大帅来了你还要吵嚷,要不然我怎么会当这睁眼瞎!”
李老头怒发冲冠:“放你的狗臭屁……”
两老头继续掐架。
“老褚管着后勤,千头万绪的事太多,什么事都亲力亲为,便是铁人也扛不住。”
老褚连忙道:“大帅只管放心,属下这身子骨还算硬朗,总能熬到大帅杀进北京,定鼎天下的那一天。”
“这个咱相信。”冯恺笑道:“咱的意思是把一些事情分给底下的人去做,你总揽全局就可以了,这样吧,在后勤处下面成立一个烈委会,专门处理烈士家属的具体事务,这样你肩膀上的担子也能稍微轻点。”
“属下遵命。”
冯恺叹道:“你们乃至很多百姓都觉得咱对烈士家属太好,好的甚至有点过,但是咱要告诉你们的是,这就是军心呐,咱们把每一位战士的后顾之忧都明明白白的摆在明面上面,让所有人都能实实在在的看见,如此一来将士们岂能不用命,上了战场就会成为以一敌十的精锐虎狼,人不畏死,方能向死而生呐。”
“大帅说的是。”徐老五笑道:“属下当初也觉得大帅如此善待烈属有些过,而且给出的抚恤更是太多,高到恐怕会对财政造成影响,可如今才知道大帅深谋远虑,当真是佩服。”
冯恺对这记马屁勉强还算受用。
“如今咱们治下的府州政治还算清明平稳,但是创业之初最是艰辛,容不得行查踏错一步,踏错了或许未必能让咱们遭受灭顶之灾,但是绝对会让我们的努力弱化太多。”
众下属完全不明白冯恺要表达的深意到底是什么……
“成都一个府在明籍上的人口只有不到三十万,而今户籍重拟,人口已经达到八十万之多,这还不包括没入籍的,人口多了,主持分田工作就更加不能懈怠,一句话,成都乃至川西都是武锐军的基本盘,这基本盘只要不崩,只要咱们在这川西能得到百姓的拥护,那么就算咱们在前线战事失利,那么退回四川随时随地都能拉起一支彪悍敢战之师。”
“大帅说的是……”
冯恺颔首,有些话说多了也没意思,但是他依旧时时告诫,就是想要把一些理念刻在高层的骨子上面,就好像是警钟一般能在耳边长鸣。
不知不觉间,一行人便又回到了奉祭庙,看着庙宇中一手念珠,一手敲着木鱼的度雨老和尚,冯恺目中寒芒一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