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一线,一段白布在白衣女子的身后破风贯出。
布中裹剑。
独眼男子洞若观火,急忙收住身子前倾的态势,手腕一提,用刀身作挡。
白布之后一道人影紧随而来,把负伤的白衣女子挡在了身后。
白衣捂住胸口错愕抬头,望着眼前人的背影有些呆滞。
独眼男子瞳孔猛地收缩,阴森森地说道:“都这么着急着去死,那老子就发发慈悲通通送你们去西天见佛祖。”
“哼,你们这些占山为王祸害百姓的贼寇才最该去西天。”白云擎剑在手反驳道。
“死到临头还牙尖嘴利,老子倒要看看你有什么能耐。”独眼男子摸了下脸上的血痕,目光如炬。
话毕,独眼男子双臂一振,秃鹫腾空,那柄乌黑森寒的铜环大刀形若暴风骤雨般落下。
九环大刀泰山压顶,白云临危不惧,手中撰紧神荼与独眼鹰迎面而起。
当刀背扣着九环的乌黑的大刀与神荼相撞,独眼男子不禁暗自吃惊,眼前少年的臂力竟分毫不逊色于他,他当然不知少年在刚开始学剑时,每日都在手臂上放满火卵石锻炼臂力,一只手臂上放的火卵石少说也有两三斤,古语有云持之而恒厚积薄发,两年下来白云的臂力早已超乎常人。
乌黑刀刃盛气凌人,刀势一偏,紧紧咬住神荼剑身横削而过,九个铜环当啷作响,白布条应声断落,露出神荼沉黑的剑身。
独眼鹰略眼一看,轻蔑狂笑道:“木作的娃娃剑你也敢使出来,吓唬谁呢?待老子给你折成两半当作柴火烧了去,省得在这丢人现眼的。”
话未落音,乌黑大刀排山倒海劈来,白云并没有被独眼男子的言语所激怒,反倒洞穿了独眼男子这一出激将法的用意,当下镇定自若,神荼左右逢源一一挡下独眼男子的攻势。
平日削铁如泥无坚不摧的铜环大刀,竟然对那柄外相古怪的木剑无可奈何,独眼鹰鼻男子恼羞成怒,忽地手腕发力,挑开通体乌黑的木剑,伸出空闲的一只手化掌为爪掐向神荼。
鹰爪功乃练指之法,内外兼修,修习者以手指作鹰爪,浑身内功借鹰爪而出,以内功快聚显其威力,借助内力鹰爪功弹指间便可掐破骨头铁甲。
白云措不及防,手臂往后拉扯连忙收回神荼,尽管青叶子说过神荼剑能挡天下利器,但遇上这分筋错骨的鹰爪功,白云不愿做冒险行径,故而于咫尺间急收神荼。
只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独眼鹰鼻男子这一招根本就是在避实就虚声东击西,白云阅历不足,且不知这一收让自己中门大开,一头踩入了独眼男子心机算尽的陷阱里头,独眼鹰抓住机会,化爪为掌直取白云心门,这一掌下去,白云即使不五脏具裂也得经脉尽废七孔流血而死。
轰!
这一掌分毫不差地拍中白云的心门,掌力犹如巨石落湖,在心门处轰然炸开,白云顿觉剧痛如跗骨之蛆游遍周身,五脏六腑翻山倒海,心肺之间有热流涌出哽在喉咙,眼前蓦然一黑,神荼在松软的指缝间跌落。
独眼男子狰狞大笑,但他的笑
容渐渐变得僵硬,甚至开始慌乱失措。
这一掌明明白白非同小可,又直中心脉,白云周身的经脉寸寸断裂,可在手腕处忽地生出一股寒流,流过全身经脉五脏六腑,剧痛感于一瞬烟消云散,断裂的经脉恢复如初,白云不可思议地恢复了意识,当这股寒意流到心脉处时,白云分明察觉到这股寒流竟然在倒吸着独眼男子的内力,无穷无尽的内力如澎湃江潮,透过独眼男子的掌心飞速流入白云的心脉,随后又沿着周身经脉汇入气海。
久旱逢甘露,在吸收着独眼男子内力的同时,白云的内力迅猛暴涨。
独眼男子脸色大变,显然是感觉到气海中的内力被快速吸走,想要缩回拍在白云心门的手掌,可掌心被一股莫名的气息牢牢吸住,动弹不得。
“可恶,这到底是哪门哪派的邪门妖术?再这么下去老子的内力就要被吸干了。”独眼男子心中暗道
独眼男子冒着大江截流经脉炸裂的险象,陡然压下气海中奔腾涌出的内力,一声惨叫响彻山林,终于收回了手掌。
在独眼男子缩回手掌的一瞬,白云全身冒出一阵白烟,好似滚烫的石子落入冷水池中,随后再次失去了意识,整个身子瘫软倒地。
颇有劫后余生之感的独眼男子长出了一口气,又望了一眼瘫软在地上的少年,心中冒出一把冷汗,走到少年跟前,重重地冷哼一声,把手中的乌黑大刀高高举起。
就在此时,忽有剑影如流萤晃动,白衣女子嘴含血丝,三尺水寒深深地栽进独眼鹰鼻男子的后背。
独眼鹰鼻男子面容抽动,嘴角也开始渗出血丝,高高举起的大刀当即换了方向,朝着白衣女子当头劈下。
受了沉重伤势的张雨若哪里来得及躲开,眼瞧着这位白衣如雪的仙子就要化作玉碎,一人影疾掠而过,白玉书在袖间飞出,急若流星,替白衣女子挡下这一刀。
“堂堂血刀门好歹也曾是江湖一霸,为何出了你这等败类?”当独眼鹰听到血刀门三字时,脸上闪过一丝说不明道不清的神色,转头一看,那人浑身上下尽是书生气息。
“血刀门?与老子何干?老子这刀法是自创的,浑然天成,与那什么血刀门没半毛钱关系。”独眼鹰鼻男子居高自傲道。
“若我没看错,阁下手中的大刀背扣九环,是刀破三界九地之意,乃血刀门特有的九环乌铁刀,还有你刚才使出的血怒鹰爪功,是真是假,想必阁下就不用狡辩了吧。”林学书一针见血道。
独眼鹰鼻男子的脸色变得阴暗,沉声说道:“你和他们都是将死之人,即便老子真的是血刀门的人又如何?”
“自血刀老祖开山建派以来,血刀门以刚劲刀法闻名天下,虽说血刀门起自南疆,行事方式与江湖格格不入,门下弟子亦是独来独往,可却从未干出什么祸害百姓的事,在江湖上也颇具名望,纵然如今门庭衰落日薄西山,可阁下练就了一身好刀法,大可投刀从戎报效家国光复门庭,为何要落草为寇,干这吃人不吐骨头的活败坏血刀门的名声。”林学书摇了摇头叹息道。
“哼,投刀从戎?报效家
国?我呸!”独眼男子冷冷说道:“老子若是有那连万胜的本领,还恨不得马上杀入长安城,把那狗皇帝的头颅给砍下来。”
“我血刀门曾经也算是一方大派,一套九曲断魂刀法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谁知那赵家天子乘着天下大乱,污蔑我血刀门勾结天龙会,出重兵血洗血刀门。”
独眼鹰鼻男子咬牙切齿道:“我与数个同门侥幸逃出为血刀门保留了血脉,可那狗皇帝狠了心要赶尽杀绝,在与同门失散之后,我如丧家之犬一路向南,终于摆脱了身后的追兵。
独眼男子拳头紧握,竟能清楚听见骨头咯吱的声响:“我当然明白天子一怒,血流漂杵的道理,我虽是血刀门的弟子,可朝廷与血刀门的恩恩怨怨,根本就不是我们这种小人物能够左右得了,本想着就此平淡一生,可命运使然,上天偏偏让老子混了份衙役的肥差,约莫是要老子看清楚那狗皇帝的真面目,正所谓物似主人形,狗忠主人意,那当官强占人家的土地,杀了人霸占了人家的闺女,闹得沸沸腾腾,最后还要老子当替罪羊,老子才一怒之下杀了那天怒人怨的狗官上了龙首山,那狗皇帝想天下太平?放屁!有老子在龙首山一日,这天下就不会太平。”
“你可知道饥寒交迫如丧家之犬的滋味?”独眼鹰疾言厉色问道
林学书沉默不语。
“那狗皇帝天下在手,屠尽天下异己者,手下的官员个个道貌岸然,尔虞我诈,鱼肉百姓,又与吃人不吐骨头有什么区别,狗皇帝要吃饭狗官要吃饭,难不成老子就不用吃饭了?”独眼鹰紧握拳头,手背青筋条条暴现。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若这便是你祸害百姓的理由,实在是过于牵强了,我等更要替天行道为民除害。”林学书显然不是颠倒是非黑白之人,又怎会因独眼鹰鼻男子的三言两语而蒙头转向。
“哼,就凭你也想越境杀老子?这是天大的笑话。”独眼鹰冷言冷语。
“恰好让我见识一回阁下的压箱绝技,九曲断魂刀。”林学书眼中一亮。
“好,既然你这么想死在九曲断魂刀下,那老子就成全你。”独眼鹰伸出两指,在背扣九环大刀的刀刃轻轻划过,刀芒所至两指瞬间冒出鲜血,独眼鹰鼻男子用血抚过刀身,本乌黑深沉的刀身顿时峥嵘毕露泛起幽幽紫芒。
这一招藏了多少年,就连独眼男子自己也记不清楚了,只见他仰天狞笑,一纵身跃向半空苍鹰搏兔。
夜穹有乌云闭月。
数百支流矢划破长空,独眼鹰鼻男子俨然成了箭靶。
独眼男子大惊失色,歇斯底里地向山林深处呼喊道:“老书童!”
箭如雨下,正与蓑衣刀客銮战不休的髻霞众人迅速避挡。
半数的蓑衣刀客应声倒下,余下的蓑衣刀客四处逃散。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马蹄声如雷,一支潜伏已久的千人重骑现出了原形。
独眼男子连反应都没来得及便被万箭穿心。
呼喊声穿过山林,可林中早已杳无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