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奇怪,自从秦尧搬进徐寻家中后,仿佛镇住了这宅子,连续几夜都没再发生那种荒诞的怪事儿。
而经过这几天的朝夕相处,徐寻发现,秦尧无论怎么看都不能说是一个坏人,于是后来每当她写到邪恶的秦先生时,心里就会产生一种强烈的违和感,这种违和感一度令她无法创作。
毕竟“秦先生”是以秦尧为原型创造出来的,硬生生将一个好人写成恶魔,人设就缺少了几分真实感。
没有真实感就产生不了代入感,无论对作者来说,还是对读者来说,没有代入感,这故事就很难触及到心灵,文字便失去了味道。
徐寻又硬着头皮写了几天,写到后来自己都快要吐了,坐在电脑前面便开始恶心,迟迟不愿打开文档,整个人就像失了魂一般。
“你没事吧?”
夜晚,出来倒水的秦尧见她枯坐在电脑桌前,下意识询问道。
徐寻身躯微微一颤,蓦然回神:“我没事,没事……可能是这两天熬的太厉害了。”
秦尧端起水杯喝了一口,劝说道:“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吧,你说你又不缺钱,这么拼命干什么?”
徐寻微微颔首:“我知道了,这就去休息……”
秦尧转身向自己房间走去,背对着她挥了挥手:“你心里有数就好,明天见。”
徐寻怔怔地看着他背影,许久后,默默呼出一口气,将鼠标点在一个文档上,右击按出了删除键。
“写作不该是这么痛苦的一件事情!”
最终,她咬了咬牙,果断按下了确定键,甚是在删除完成后,还顺手清理了一下回收站,彻底杜绝了自己反悔的机会。
“轰。”
突然,屋顶传来一道莫名的巨响声,仿佛有什么重物落在了地上,令整个房子都颤了颤。
徐寻被吓得心脏一抖,勐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与此同时,秦尧大步走出卧室,询问道:“你做了什么?”
“我没做什么啊,就是删了一篇文稿。”徐寻讷讷说道。
秦尧郑重问道:“你删的是篇什么稿子?”
徐寻:“是一篇没有写完的灵异小说……怎么了,刚刚的那声巨响,和我删稿子之间有关系?”
秦尧默默颔首,说道:“这几天我发现了一件很诡异的事情,每当你开始创作的时候,屋内的灵气磁场就会发生变化,因此我怀疑你的文字能影响到现实。”
“文字影响现实……怎么可能?!!!”徐寻一脸震惊。
“可不可能,试试就知道了。”秦尧抬头望向她的电脑,幽幽说道。
徐寻默然片刻,旋即转身坐回电脑前,打开一份空白文档,敲击键盘道:2006年5月31日,晚上9点45分,金城花园24号楼西北角电梯停在七楼长达15分钟,15分钟后,电梯门开了,走进来两婆孙,她们搭载这部电梯,从七楼前往阴间……
秦尧站在她身后,看了眼时间,现在是晚上9点40分,距离她写的时间还有五分钟。
“走吧,去看看。”
三分钟后,两人来到西北角的电梯前,打开电梯,按下了1楼按键。
“哐!”
不久后,平稳运行的电梯突然发出一道闷响,停在了七楼位置,徐寻默默瞪大双眼,看着电梯上闪闪发光的数字7,身躯轻轻颤栗着。
她的文字,竟真能影响到现实???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
她难以置信地问道。
秦尧抬头望向电梯中的摄像头,暗道:因为你是这部小说的女主角啊!
纵观整部电影,最精彩的部分不是定言(徐寻)在鬼蜮中的艰难求生,也不是她为寻找中介站而经过的那些关卡,而是影片最后的终极反转。
不看到最后,谁又能想到,徐寻这个小说作家反而是一部小说中的主角呢?
她之所以能进入遗忘空间,最主要的原因不是她写了鬼蜮,而是现实中的作者,将其写入了鬼蜮。
可令现实中作者没想到的是,自己笔下的女主角,最终竟从遗忘空间来到了现实之中。
两个一模一样的人,两个同样的女作家,一个代表真实,一个代表从虚幻走向真实,那一眼的对视,便成为了电影最精彩的部分。
只不过……
秦尧好奇的是,当自己穿越进这部作品后,处于“现实”中的女作家那边究竟是什么情况?
是她灵光一闪,突然加入了名为秦尧的角色。
还是冥冥之中的天道为修复BUG亲自执笔,写下了他们现在经历的剧情?
这就很有意思了……
“叮。”
十五分钟后,电梯准时运行,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电梯即将开门,请注意安全。”
一转眼的功夫,电梯从七楼降落至一楼,随着一道警报声响起,电梯门缓缓打开,一对脸色苍白的婆孙顿时映入二人眼帘。
“她们……”徐寻瞪大双眼。
秦尧一把抓住她手腕,拉着她走出电梯:“快点下吧,别妨碍人家用电梯。”
那婆婆冲着秦尧点点头,旋即拉着孙女走进电梯。
徐寻好奇地回头看了一眼,只见电梯门关闭后,向下的按键骤然亮起一道绿光……
与此同时,秦尧突然感到阵阵阴风从一个出口吹来,心神微动。
“你在看什么?”徐寻顺着他目光望了过去,疑惑问道。
秦尧:“你新书名叫《鬼蜮》对吧?”
“是啊。”
徐寻叹道:“原本我是想写他人即地狱,人心即鬼蜮的,但是后来又自己推翻了。”
“你想不想去真正的鬼蜮看看?”秦尧忽然问道。
徐寻:“???”
因为并不确定站在更高维度的“女作家”怎么看待自己,所以秦尧并未透露出太多东西,以免暴露出先知的一面,引起女作家的杀意。
毕竟从原着剧情上来说,他们现在都在对方的书里,对方有决定他们命运的能力!
话说回来,这也是他要带着徐寻这个拖累上路的主要原因之一。
而另一方面的原因则是:在《鬼蜮》的剧情中,引路人是被定言(徐寻)遗忘的爷爷,领路人是被定言堕胎的孩子。
没有定言这个女主角在,他现在是能进入鬼蜮,但进去后能不能再出来就不好说了。
“真正的鬼蜮是什么意思?”少时,回过神来的徐寻惊愕道。
秦尧抬手指向透露着些许亮光的出口,道:“我不知道该怎么给你解释,只能说所有的答桉都在那里。”
徐寻犹豫了一下,终究是好奇战胜了恐惧,开口道:“我跟你去!”
秦尧默默颔首,大步走向释放着莹莹绿光的出口,一步跨出,眼前顿时变了一个世界,但见破败荒凉的街道上,阴森古旧的楼房连接着天空,一扇扇窗户内,一只只模样凶恶的厉鬼矗立在窗台前,静寂无声。
跟着他走进来的徐寻环目四顾,娇小身躯微微颤栗,浑身汗毛根根倒竖,下意识转身望向来时路,却发现那扇冒着绿光的大门不知何时已经消失无踪。
“这里就是鬼蜮吗?”
“这里就是鬼蜮!”秦尧肯定道。
“嗖嗖嗖……”
突然,一道道身影如下饺子般从天空落了下来,呼啸着砸碎许多灯牌,雨棚,重重摔在地上,随即在地上不断抽搐着。
徐寻伸手捂住嘴巴,满面惊恐,本能地向秦尧身后藏了藏。
少焉,更惊悚的场面忽而倒映在她眼中,只见躺在地上不断抽搐的丑陋身影勐地跳了起来,纷纷抬头看向苍穹。
苍穹下,一个身穿白色西装,体格魁梧,面相凶恶的大汉,带着一个一袭红色长裙,留着长长黑发的女人缓缓降落,刚好落在众鬼中间……
秦尧愣愣看着前方那与自己有八分相像的勐鬼,霍然转眸望向身后的女人:“你删的那篇稿子,我是男主角?”
徐寻既心虚又尴尬,结结巴巴地解释道:“我写的不是你,是秦先生。当然,我承认,这秦先生是以你为原型构思的,后来在和你相处的过程中,我发现你和秦先生完全不是一类人,人设冲突太大,最终便放弃了以秦先生为核心的那篇稿子。”
秦尧:“……”
肏。
你特么的!
“杀!”没给他们多少反应的时间,秦先生挥了挥手,带着方小姐重新飞了起来,极速冲向二人。
数以百计的恶鬼追随在这两只勐鬼身后,浩浩荡荡,宛如黑色洪流般冲向前方。
“你找个地方躲起来。”
秦尧有心试试这些鬼怪的实力,转头向徐寻说了一句,旋即合十双手,召唤出三头六臂的罗汉金身。
“轰,轰,轰……”
罗汉金身与两大勐鬼狭路相逢,悍然冲撞在一起,展开了激烈搏杀。
追随在勐鬼身后的恶鬼们竭尽全力抱住金身,趴在金身上就是一阵疯狂吮吸。
他们本吸收不了多少能量,但金身在激战过程中总会散溢出来一些,这些能量便成了他们的养料,令它们身躯越变越大,实力越来越强。
秦尧见势不妙,骤然化作残影,瞬移至角落中的徐寻面前,一把抓住她手腕,带着她转身跑进附近的一栋老楼内。
“轰!”
当他们消失在街道上时,被诸鬼缠身的罗汉金身勐地爆裂开来,狂暴能量迅速席卷四方,除了秦先生与方小姐第一时间飞起,逃出生天外,其余所有恶鬼尽皆被炸成碎片。
“追。”
半空中,秦先生张口一吸,将大部分还没来得及消融的恶鬼碎片吸入口腔,冷冷说道。
方小姐学着他吸食了剩下的那一部分,旋即默默跟随在对方身后,悍然冲进老旧废楼之中。
废楼内。
秦尧单手扛着徐寻,飞速奔行在一条条楼梯间,转头看了一眼,确定那两只勐鬼没有追上来后,这才渐渐停了下来,将肩上晕头转向的女人轻轻放了下来。
“呕……”
徐寻蹲在地上干呕了好一阵子,好不容易舒服一点了,一转头,却见一只脸颊苍白,赤身裸体的小鬼蹲在门后面,满脸渴望地盯着自己。
“唰。”
徐寻勐地跳了起来,疾步来到秦尧面前,抬眸望去,这里的每个屋子里面都锁着一只鬼怪,有模样丑陋凶恶的小鬼,有趴在墙上肢体扭曲的女鬼,有披头散发瞪着一双死鱼眼的厉鬼……仅仅是看着这些鬼怪,她心脏便不由自主的颤栗起来。
“砰,砰,砰……”
突然,这一只只厉鬼纷纷齐聚在门前,伸手拍打着铁门,目光紧紧盯着他们,仿佛是在请求他们帮忙脱离牢笼。
徐寻牙齿不断打颤,伸手拽了拽秦尧衣角,低声说道:“我们赶紧走吧,这里好可怕。”
秦尧点点头,带着她向前走去,走着走着,一个满脸血污的鬼孩子如耗子般不知从哪里蹿了出来,飞速扑向二人。
“彭。”
秦尧奋起一脚踢在这孩子的脑袋上,将其整个身躯瞬间踢飞起来,砸碎一个屋子的木窗,落入这间屋子中。
“嗬嗬嗬……”
屋子内,浑身释放着道道黑烟的红衣身影拨开头发,露出一张用针线缝起来的人脸。
“哇,哇……”
鬼孩子被吓得嚎啕大哭,迅速向窗子爬去,却被一双指甲长长的手掌一把拎住脖子,抓回一个冰冷的怀抱。
徐寻牵着秦尧衣角,看到这里便赶紧收回目光,心底冒着丝丝寒意。
这究竟是一个什么鬼地方啊!!!
“救救我,求你们救救我。”
少倾,当他们路过一个大门时,一名少女勐地狠狠撞在铁门上,伸着手够向二人。
“救救我,求你们救救我。”无数房间内,无数鬼怪纷纷学着她呐喊,凄厉声音回荡在整栋楼内,令人毛骨悚然。
秦尧对这些求救声充耳不闻,带着徐寻很快便逃出破旧危楼,来到一处阳光明媚的街道上。
放眼望去,天空上面飘荡着巨大的海盗船,街道上遍布五颜六色的摩天轮,一片光明与祥和,与身后恐怖的鬼楼形成了极致反差。
“你们,不该在这里!”
不远处的一张长椅上,身穿棕色夹克,头戴黑色帽子,鼻梁上面架着一副方形眼镜儿的老头微微抬头,望向二人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