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这等怪事,两个家丁哪里还敢有一点的怠慢,忙小跑着去禀报老家主张长林。
张长林听家丁说完,心里难免也犯了嘀咕,毕竟这赵月淑来历实在蹊跷。
虽然她一言一行皆合乎常理,并无不妥之处,但张长林心里还是一直有一个疑惑没曾对外人提起过。
那就是赵月淑口中遭遇土匪一事实在耐人寻味,要知道大周朝虽然动乱,强人劫道、绿林剪径之事时有发生,这本不足为奇,但赵月淑的话张长林记在心间。
其中大多合乎常理,唯有一点让这个百年张家的老家主如鲠在喉。
地点。
没错,就是赵月淑一家遭遇土匪的地点。
她说的是在建安京附近遭了土匪,货物被劫,父母商队尽皆惨死。
当时赵月淑哭的梨花带雨,老家主一时心软并未多做深思,可这事毕竟经不起推敲。
老家主风雨半生,很快便意识到其中不妥之处。
要知道这是什么地界?
建安京,大周京城。
镇北军日夜严守之地,不良人遍地成行,镇河营沿河驻防,各县城皆辖重甲之兵。
在这样的戒备之下,哪里还敢有什么土匪占山头抢商队?
那不是成了老寿星上吊,活的不耐烦了吗?
事实上,张长林活了大半辈子,在这建安京的地界别说见过土匪,根本可以说是闻所未闻。
思前想后,张长林还是觉得其中定然出了大问题。
想来想去,赵月淑扯谎只有两种可能。
其一便是伪装悲惨身世博得张家尤其是张小广的同情,以此进入张家当个阔太太,享受纸醉金迷的生活。
但略微沉思之后,张长林否定了这个想法。
很简单,赵月淑太美了,美的不像是凡人。
更何况,赵月淑拿出的白狐大衣乃是世所罕见的奇珍异宝。
凭这两样东西,赵月淑就算嫁到京城某个王爷为王妃都不为过。
推翻了第一种猜测,张长林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因为这第二种推测就比较可怕了。
正如那神秘的瘸道人所说,这个赵月淑极有可能是一个化成人形的大妖。
大妖害人命的事在大周并不少见,张长林慌了神,要知道这张小广可是张家唯一的根。
如果张小广出了岔子送了命,百年张家也就是百年张家了。
张长林定了定神,他想到这个前来通风报信的瘸道人必定是一个高人。
既然瘸道人肯报信,说不定就会帮着赶走赵月淑。
其实到这里,张长林心里还怀有一丝侥幸,他希望这都是自己胡乱的猜测,赵月淑其实就是个遭了土匪的可怜人。
但这事他张长林赌不起,张家更赌不起。
张长林想了想还是带着家丁出去找,没多久还真的在一个街边酒肆找到了喝的烂醉的瘸道人。
就像早就等着张长林一般,瘸道人睁开了惺忪醉眼吐着酒气说道:“来了?”
来了?
张长林一听有门,忙点着头上前求问。
瘸道人半躺在地上戏谑的望着张长林唱喏道:“百年大家起灵芝,薄缘损德断榆梓。无意男儿春心动,怎奈娇娘妖不喜。”
张长林一听脸色煞白,当即屏退了众人。
瘸道人这首打油诗可是句句念在了老家主张长林的心坎里,前两句暂且不提,后两句说的可不就是自己的孙子张小广?
张小广沉迷读书,一心入仕,对男女情长很是无意,偏偏就对这赵月淑动了心。
但瘸道人最后一句说的清楚明了,娇娘指的正是赵月淑,而妖不喜可就一语双关,即指明了赵月淑是妖,又说明白赵月淑对张小广并无儿女之情。
若无儿女情,这赵月淑的心思可就有几分可怖了。
不知怎么的,张长林猛的想到张家百年前的一桩隐秘,额头上顿时流出了豆大的汗水……
“你这贼道,莫不是信口雌黄,咒我张家?小心我抓你去见官。”
张长林强定心神,他对眼前这个突然出现的瘸道人有着几分戒备,只是出言威胁道。
瘸道人不怒反笑玩味道:“信不信我你心里不是已经有了计较?否则,你又何必大费周章的前来寻我?”
瘸道人这句话直中张长林内心,老家主陡然失了强硬之态几乎要瘫倒在地。
现在,他已经完全乱了方寸。
“道长,你说我百年张家出了妖祟,可有证据?”张长林不甘心的瞪大眼睛问道,一双眼满是血丝,很是骇人。
瘸道人不以为意的瞥了张长林一眼不屑道:“肉眼凡胎怎知道法高明,说与你也不知。”
张长林沉默下来,瘸道人仰头灌了口酒说道:“也罢,也罢,百年张家没了确实可惜,老道我便说与你,至于信与不信,完全在你。”
张长林一愣,瘸道人自言自语的说道:“人为灵长,凡妖物得道,必化人形。人形不长久,当有所凭倚,或为皮囊,或戴人骨修行,此乃小道。若欲长久,另有蹊径,与人通婚,摄人精气,方可久长。”
张长林听的云里雾里,瘸道人仍旧自顾自的解释道:“你们张家的新娘子乃是得道狐妖,大厅所挂白狐大衣乃是其皮囊,此法化人不长久,唯有与张小广通婚摄足精气方可久长。”
张长林听的心中大骇,忙问道:“那我小孙可有损害?”
瘸道人冷笑一声道:“肉体失神,魂飞魄散。”
张长林瘫坐在地,老泪纵横。
瘸道人又灌了口酒说道:“无量天尊,既有妖物为祸,我辈道人当执太平。”
张长林已然六神无主忙求教破解之法,瘸道人沉声道:“狐妖化形,褪去皮囊,只要你们能烧了白狐大衣,狐妖自会身死道消,化为灰烬,三界不存,六界不复,此后再无轮回。”
老家主听的心寒难自控,身体打着冷颤道:“纵使赵姑娘真是狐妖,此法未免太狠毒了些,是不是有违天和……”
“住口!”瘸道人眼中猛的射出一道寒光,压低了声音冷声道:“人妖殊途,做不做由你。”
张长林犹豫良久出声问道:“道长可有服人之法?”
今日毕竟是大婚之日,所来宾客无不是名流豪士,若是闹了笑话,张家在长宁县怕是再无立锥之地。
瘸道人冷眼看了张长林许久,终于还是沉声说道:“罢了,终究是肉眼凡胎,我便破例教你一法。”
说着,瘸道人指着天上的上弦月道:“狐妖修行,需借月阴之力,双瞳之中可现二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