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佛为何要为他设下情劫?”
“只有他能够舍弃小爱,成全大爱,他的修为才能更加精进一层,他托身为轩辕释的时候,为了天下苍生,他舍弃了和你长相厮守,所以等他神体归位之时,自然能成为三十三天之主,只可惜,他为了你而放弃了重回善见城。风里熙,你毁掉的是忉利天的主人,你说,这是不是一段孽缘?”
“我佛,风里熙愚钝,难以这般地大彻大悟,我只是在疑问,你在菩提树下顿悟后证得正道,于是为了大爱你割舍了世间的小爱,那么午夜梦回时,你是否会想起那个被你抛落在尘世中苦苦思念着你的妻子,你是否会想起那个还在牙牙学语的孩子,难道我佛,你一点都不为此而愧疚吗?”
莲心做的佛珠子在瞬间被佛祖的手指捏碎,化成齑粉,莲花池中的水荡漾开来,溅落在外,风里熙的裙摆上被几滴飞射而出的水珠子给湮湿了些许,蜿蜿蜒蜒地似乎在诉尽相思。
“是风里熙谮越了,还请我佛赎罪,”她深深地垂下头,“我只是舍不得他一个人游离在凡尘中独自承受着痛苦。我曾经一个人在西陵上上修炼,每当日暮降临时,那种孤寂的滋味并不好受。”
风里熙缓步走下西天梵境,如同折了翅膀一般,残阳如血,修竹蓊蓊郁郁,在风中娑娑地响动着,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从高高在上的莲花台座上传来:“我很想她……”风里熙转过头,第一次看见佛祖垂下手,放在膝头,双肩耷拉着,是一副颓唐的模样。
“我也很想你,虎儿,”风里熙对着残阳露出绝美的笑容,修竹林中晚风吹起,绕着风里熙的身子三匝,缓缓地撩起她的裙摆,似在邀请她共舞,“你是不是恰好也正在想着我?”
一百零八级石阶从竹林深处蜿蜒伸展开,风里熙踽踽独行在一片幽静的苍翠色中,身畔是纷飞的荼蘼花瓣,一片、两片、三四片,贴着她的额角,隐隐地还带着一丝丝的红色。一只黄色的老虎在竹林口子处嚼巴着竹子,用前爪挥了挥在他眼前翩翩飞舞的蝴蝶,它一看见风里熙,便一把蹿了起来,摇头晃脑地一路驰骋,尾巴甩得团团转,这便是所谓的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么?
风里熙看着欢畅地围着她打转的老虎,俯下身子摸了摸它圆鼓鼓毛茸茸的头颅,嘴角紧绷着:“小乖乖,你可还记得虎儿?”
老虎抬起一对满是疑惑的眼睛,看着她,然后伸出舌头舔了一下湿润的侧脸,嘴巴微微张开,额头上的“王”字也皱皱巴巴的,它伸出爪子拍了拍风里熙的手,好似在安慰,又好似在催促她回去。
“小乖乖,我们今天再去一趟三十三天的善见城,好不好?”风里熙撩起裙裾,侧身坐上了老虎的身子上,它身子往后一蹲,便使出了全身的气力,然后一跃而起,脚踏四色的祥云,往三十三天奔去,一下子便将竹林丢在了尾巴后。
君霖也携着我跳上珊瑚手钏,跟在风里熙身后。
穿过俱咤天、波利耶多天、摩尼藏天、便到达须弥山,山顶是帝释天的居所——善见城,纵广八万由旬,善见城的四方有四个峰,各五百由旬,每峰有八天,四方合计共三十二天,连着中央的善见城,便是三十三天,人间一百年,也不过是三十三天的一昼夜,所以对于善见城而言,它的主人也不过只是出去了一下子而已,连帝释天睡榻上枕子的痕迹还清晰无比,枕子旁边落了一根乌黑的发丝,砚台上黑色的墨汁饱满如昨,镇纸稳稳地搁在白色的宣纸上,好像主人只要一会儿,便会伏案急笔书写。风里熙早就将老虎放入了金钵之中。她捏了一个隐身诀,穿过重重的守卫,成功在推开0扇门窗之后,找到了帝释天的房间,然后便撩起衣袍在他的床铺子上坐了一昼夜,不发一言,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临去的时候,风里熙从袖口中掏出聚魂琉璃盏,放在他的枕子旁边:“虎儿,三十三天太过于冷清,这琉璃盏就权当是我送你装点门楣的小玩意儿吧。”
风里熙抚了抚袖子,便走出了三十三天,连头都不曾回过一下。
“殿下,这算不算是蓦然回首,那灯盏却在灯火阑珊处?我们费心费力寻找着的聚魂琉璃盏原来就在须弥山上的善见城内,果真这一趟收获颇多啊。”我笑呵呵笑呵呵。
“小妖儿,别高兴地太早,善见城可不是那般容易便能进的。”
“这不是还有无敌的殿下你在这里吗?”我赶忙狗腿子似的拍着他的马屁。
他很是傲娇地拍了拍我的头壳:“那便要看你接下来的表现了。”
于是我便在他身后端茶送水,捏背捶肩,等上弦月挂在夜幕中散着清辉时,我才发觉自己真是亏大发了,既然聚魂琉璃盏收敛的是缺失的记忆,又不是游离在外的魂魄,我这般热情干什么,现在最重要的任务是帮着陌桑收集魂魄,管那些个劳什子记忆干什么!只可惜等我发觉这一点时,一天便这般在打杂中度过了,我甚为懊恼,垂手顿足。
“小妖儿,这盏仰天雪绿味道不错,你且再帮我添上些许热水。”我下意识地接过君霖递过的盖碗,然后拿起右手边的铁壶,正想要往里面倒水,却猛然间回忆起其实我无须多此一举,于是我便摆出高贵冷艳的模样,将盖碗往君霖面前一推:“殿下,夜这般深沉了,我要洗洗好睡觉了,现在不高心给你添水倒茶,你自己看着办吧。”
君霖扯开折扇缓缓地扇了一扇,通透的翡翠扇坠子敲打在挂在他脖子上的项圈,发出错落有致的声音,红色的流苏垂在腕间,映地煞是好看。
“小妖儿,你的反应速度比我估计地略微快了一些么,不错,有进步,准你现在就去睡觉吧。”
于是我便喜滋滋地在床上躺下了,却发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然而具体是哪里不对劲,却理会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就在我迷迷瞪瞪将要被周公抓去喝水打牌九时,却猛然间一道红光自眼前闪过,我终于知道纠结了这么久是什么地方不对劲了,明明是我自己要罢工不干活,奋起反抗贵族对于劳动人民的压迫,怎么还要君霖恩准我去睡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