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不准明儿就来了。”
我掏出一管紫竹萧,按在唇边,呜呜咽咽地吹将起来,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余音袅袅,不绝如缕。
“想不到不过短短数月没有相见,小丫头你吹得如此动听,颇有当年玉碎的味道。”一阵薄雾散开,梓卉上仙端坐于弱水河之上,手中持着凤首箜篌,笑意盈盈地看着我,气色倒是比之前好上了许多。
“梓卉,你觉得掬水那个少了一根筋的孩子能吹得出这般灵动的乐曲?”我嘴角淡淡地挽上一朵花,放下了紫竹箫。
我:“……”其实已经被打击地习以为常。
“你是……玉碎?”梓卉上仙的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样子,下巴张开着,涎水差些就流出来了。
“不来一个思念的拥抱吗?”我张开双臂。
坐在弱水河之滨和梓卉上仙一句一句地聊着过往,道清事情的经过。
“梓卉,你知道收集起散了的残魂最快的方法是什么?”
“相传你的始祖花满衣为了收敛一个男子的游离在三界之中的魂魄,创出了聚魂琉璃盏,只要放上一些他生前常用之物,然后穿过黄泉路和十八层地狱,到达酆都城,取炼狱之火,再取西天梵境莲花池中的一枚莲花瓣做火引子,点燃这些个常用之物,便能招来他的魂魄,但是玉碎,就算是长穷碧落下黄泉你能够取得炼狱之火和莲花瓣,可是,这琉璃盏你又到哪里去寻找?”
“我从小就是跟在师兄后头长大的,那会子我还拖着两条鼻涕,师兄都没有嫌弃过我,从来都是他在照料着我,所以,这一次,换我来。”
“玉碎,聚魂琉璃盏也不过是一个传说,谁都没有就见到过这么一个宝贝。”
“既然有这个传说,那我相信它肯定存在过,不然,又怎么会口耳相传,流转到现在?只可惜鸟族不似天界,没有史官记录下那些个尘封的历史,所以现在想要去探寻一番也成立了镜中花水中月。”
“这还不简单,让君霖带着你去尘渊阁查翻一下不就得了,虽是禁地,但是身为堂堂的天族太子,总是有那么些特权的,不然还当什么劳什子的太子啊。”
“先王,我听源邬仙官说君霖很是崇敬他的师父,所以,你只消这般和他一提,估摸是很有戏。”为了证明我的存在,我急急地插了一句。
“如此,甚好。”于是,青天化日之下,一只麻雀,一条河流外加几缕凤凰的残魂便在细细合计着怎么知法违法,挑唆一番现如今最为炙手可热的堂堂太子殿下偷偷携带着我混入尘渊阁。
又是依依惜别了一番,我便踩着夕阳的影子欢快地往紫宸宫蹦跶。忽的,一阵凄凄惨惨戚戚的箜篌之声攫住了我的身形,拔不开脚,我去就山的山不在,现下当我要早些回去的时候山倒是来了。
“先王,我们是要回避呢还是回避呢还是回避呢?”我小心翼翼地问着,心里却是巴不得能够早些回去歇一歇腿脚。
玉碎却是如陷入了沉睡一般,身子一动不动的,迎着晚霞而立,怔怔地拿我的一双眼睛盯着乐声传来的那一隅角落,连眼皮都不曾眨巴一下,胀死我了。
“先王啊,打个商量成不,身子的控制权我便不奢望了,可你能不能满足微微能随心所欲眨巴自个儿的眼皮啊。”
瞬间我眼前一片漆黑,上下眼皮亲密地抱在一起,天荒地老,倘若灵魂能够流泪的话,我现下应该是滂沱淋漓了一片了吧。
“先王,其实人间有个掩耳盗铃的典故颇像你现在的做法。”我忍了忍还是忍不住嘴碎的坏习惯,倒豆子似的不吐不快。
“那……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样?”
“不就是和长公主抢个男人么,天帝不能欺负咱生来没有爹娘便来抢女婿啊。凡间这还有比武招亲一说呢,我们身为神仙,怎么就不能为爱而打遍天界无敌手?”
“掬水,你想多了。”
“……”然后故作豪迈地甩了一番秀发,端是头屑无踪影。
“或许先王你可以端着一床棉被从加洛上仙的后院墙角爬进去以慰相思之苦,当年莺莺就是这般干活的。”
“我想了想,还是先让你去填饱肚子才是当务之急。”
“先王你待我实在是太好了!”就等这一句话了,我喜滋滋地拨了腿,往紫宸宫走去,加洛上仙那箜篌之声虽是悦耳的仙乐,但是对于奔波操劳了一整天的我而言,实在是没有一顿热腾腾的晚膳来得吸引我。
“先王,你若是真的不想去见加洛上仙,那我可真就走啦?”我还是颇为不死心地问了一句,别到时麻雀我蹦哒地正欢快,玉碎那一厢还是放心不下心上人,让我再一次在对着烤乳猪喷喷香气中蹦哒回来。
“放心,身为统治大大小小鸟雀的王者,本凤神一向是一言九鼎。”玉碎的声音难得这般豪迈。
然则,估摸我跑出了千八百丈。
这个散发着王者之气的声音垂了90度下来,“掬水,你先不忙着跑,此处风景甚好,我们不妨歇歇脚。”
我环顾了一番四周,入眼的尽是满满的黄色,浅黄、淡黄、金黄、褐黄、深黄,一段接着一段成铺开来,寸草不生,连生命力最顽强的九死还魂草都灭了绝迹,溪流早已断了,露出龟裂的河床,和森森的白骨架子,一只乌鸦以及其不雅观的姿态蹲在枯木之上,耷拉着小脑袋,只有几颗稀稀拉拉的石子在曝晒的阳光底下泛着光泽,勉强能入得了眼睛,这,也算的上是甚好的风景么?我举起衣袖,挡了挡炙热如毒信子一般热辣的阳光,顺便用另一只袖子做了扇子,呼啦呼啦地闪动着,然而,却是起不了一丝一毫的作用。箜篌声丝丝缕缕不绝于耳,还能钻进耳朵,我百无聊赖地仰着头,研究起了好歹有着兄弟情义的大黑乌鸦,颇有些麻雀对黑鸟的意味,我私心里觉着,这个意味比起王八对绿豆的意境肯定是高尚大很多,于是便自我催眠一番,好歹入耳的也是传说中四荒八合最通乐律的加洛上仙奏的箜篌之声,凄凉的乐曲配上这一幅荒芜的景象,勉强算是入情入景了。于是我便客随主便,更加愉悦地和乌鸦兄台大眼瞪起小眼来,直到眼眶酸涩,直到它扑棱棱地从枝头飞起,踩断了一截枯败的枝条,然后一泡新鲜冒着热气的鸟粪凌空降落到了的脑门上,贴着皮肤传来一阵恶臭,它甚是嚣张地回过头,对着我龇牙咧嘴地挑衅了一番,于是我顾不得想呆在原地悲秋伤春的玉碎,也顾不得她沉浸在往日的思绪里无法自拔,提起了裙裾迎头追赶着那一只竟然敢把我当粪池的死乌鸦,拔开脚便跑得虎虎生风,比起哪咤三太子脚下的风火轮还要快上许多。(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