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本仙上忙得很呐忙得很,这数十万年来听来听去左右不过世这么些事,早就腻歪了,与其看这些个大同小异的女儿家心思,还不如编排上一出缠绵悱恻的折子戏,还能赚得盆满体溢,哪天去了醉花楼,便可以财大气粗地点上十八桌流水宴,不要小掬水去偷荷包。”
我不自觉地大幅度点点都,表示一万个赞成。话说某一日,我因连着几日在姻缘府中喝着茶水将牙都喝酸了,于是便稍微那般提议了一下去醉花楼喝上一盅人间最醇厚的佳酿,将那番滋味夸得天花乱坠,月老心痒难耐,于是便经不住我的撺掇,收拾了一番和我去了凡间。虽然月老在人间受的香火多,但是一旦在泥土上落了地,也是个两袖清风的老叟,掏遍了所有的口袋,连个铜板子都拿不出。而恰好此刻老板带着一众打手将一个混霸王餐的男人从三楼一直打一直打打到了迎客的正门口还不甘心,被打落的牙齿一路顺着木梯子一颗一颗地滚落而下,血水和鼻涕水早已不分两家了,黏糊糊的。
估摸呈现在月老眼前的都是些亲亲爱爱、你侬我侬、海誓山盟的甜蜜景象,这个老头儿第一遭来人间打尖儿就目睹了此番血腥景象,赶忙伏在我耳边嘀咕:“那个……小掬水啊,你可有人间的银子?”
“仙上,你可是众多姑娘们的梦中情人,按理来说,应该比较富裕吧?”我斜了斜眼角,那个男人最后一颗牙齿从嘴巴里飞射而出,带着磅礴的鲜血,然后,他便如一只漏完了米粒的破麻袋,一动不动,连一众打手狠狠地踹了他几脚也不再有反应。
我小心肝一抖:“我们是不是把这个唤为挺尸?”
谁知道蓄着一把白色胡子的月老更是夸张,径直站起身子,踢倒了三条椅子:“杀人啦啦啦,杀人啦啦啦……”魔音入耳,端的是锋利无比。
“爷爷,镇定镇定!你可是神仙啊,神仙,怎么能被这般小小的场景给吓成这一副德行,”我慌忙用双手抱住他的腰身,“可千万别倏地飞了,我们现在的身份是凡人,凡人!”
“是呀,小掬水,正因为我们现下是顶着凡人的身份的,所以才要这般慌慌张张啊,按着折子戏上演的来看,此番才是正常的反应。”月下老人对着我嫣然一笑。
“可是你这般样子却是颇有几分没有见过世面的土包子。”我环顾了一下四周,哪个腰缠万贯、腰坠百量白胖胖横肉的京城人像他这般的慌里慌张,大家都该干嘛干嘛,嘴里吃肉还吃得欢欢快快的,喝酒也是不甘人后的。
月下老人眼角扫视了一番,便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倒真成了蓬门小户人家了。”
“哟,这位老爷爷,您莫慌莫怕啊,这些个吃白食吃白食的啊,活该!像您这般穿戴如此之好的,小店迎接都来不及呢,”一旁在算着帐,连眼皮子都不曾抬一下的掌柜夫人袅袅地摇摆着腰肢,按住了月老的肩膀,还很不老实地对着月老上下其手。
等到老板娘又袅袅地摇摆着腰肢进了柜台时,月老还不忘朝着她那个方向呲溜溜地吸了吸口水:“唉,老夫终于被这般年轻的姑娘给搭了肩膀外加调戏了一番,不枉此行,不枉此行啊。”
我看着那个头发丝早已星星点点斑驳错落的“小姑娘”:“其实,事实上,按理说来,我们把这一把年纪的都统称为半老徐娘。”
“掬水啊,掬水,你实在是太令我痛心了,你看,你看,人家小姑娘最都就不过40的花样年华,再看看你,都是上了6000的老婆子,更别提天上的那些个仙子、上仙的了,和人家40岁的如花年纪比起来啊,都算的上是老妖婆!”月下老人一副横铁不成钢的表情。
我伸出手,看了看白白净净的手背,青葱样的,再转过头,看了看“小姑娘”那一双略微爬着几颗老年斑的苍黄不堪的手,呃……小姑娘,诚然,这年龄委实是比我这个“老不死”的要年轻上这般多。
月下老人从竹筒里抽出一双筷子,忙不迭地夹着美味的菜肴往嘴巴里面塞,万般皆下品,唯有美食高。而之前刚刚发生在眼皮子底下的那一场血腥画面却消了场,等我擦擦嘴巴从美味的菜肴里依依不舍的抬起头来时,只剩下几个强有力的饱嗝,连红色的血液都没有看到一丝一毫。
喝了一盅梅花酿,剔了剔夹杂在牙齿缝里的肉碎末,我的眼睛便滴流滴流地转动起来,寻思着该如何偷钱。
从那一天开始,等着月下老人想要去人间大补一番时,总乐颠颠地拎了我的领子,用他的原话说:“带着掬水有肉吃……”
“若是人间的那些个小姑娘知道自己呕心呕肺拓出的小心思得到的竟是这一番待遇,肯定觉得求人不如求己,届时,香火可就没咯。”我手中抛掷一个还没来得及啃的香梨,一下一下的。
“没事没事,我有掬水帮衬着偷腰包,咱不缺钱花。再说啦,人间的那些小姑娘心思转换地极快,昨儿个还和我说,月老月老啊,李家二蛋孔武有力,生地虎背熊腰,心宽体胖的,被他抱起来肯定有眩晕的感觉,我想要和他在一起,今儿个却又改了主意,月老月老啊,梁家小儿子长得斯文白净,学富五车,偶尔间歇性羊癫疯发作的时候还会作上几句‘你的脸就像阿妈做的饼子那般脆嫩,叫我如何不想你’的小诗,我此生非他不嫁。你说这个求姻缘的人求得不三不四,还望我这个许姻缘得周周正正么?”
“师伯,难道现下的女孩子都这般朝三暮四、张冠李戴了吗。”我咬了一口香梨,脆生生的,甜得有些齁。
“是啊,真真是世风日下,人心贪得无厌啊,小姑娘那颗骚动的心连风儿都窝藏不住啊……等待,慢些,再慢些,小掬水啊,你刚刚叫我什么?”月下老人掏了掏耳朵,将头凑近我一些。
“师伯啊。”玉碎又喊了一声。
“锵锵锵咚锵,咚锵咚咚锵……这个师伯两个字,小掬水啊,咱话儿可以乱说,大不了过些日子翻脸不承认,可是师伯这两个字,委实不能乱喊啊。这师伯不好当啊,当了有风险啊,万一这徒子徒孙们玩儿地一高兴,就要师伯耗费上万年的灵力啊……”月老眼眶也滴流滴流地含着泪水,只是,在我这个已经玩儿了4000年的老手面前,还嫩了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