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紫不稀罕刚才花移影救了她,她才不愿抛下朋友而独活。
崖上还有她在意的若无,还有刚回山谷的水儒生。听完怪老头讲述的悲伤过往,心紫此时只想狠狠地从樊剑一手中将封魔重剑夺回!
"你们都要给我好好活着!"
不顾山下怪老头的再三利诱与阻拦,龙心紫毅然攀上尖锐的山石。
开玩笑,不就是些不会动的臭石头么!没有真武斗气又如何!没有元素控制力又如何!她还有一身蛮力!爬也要爬回山顶!
远望高山,壁如剑锋,陡峭入云。一条细小血痕顺着嶙峋石壁,盘亘向上缓慢移动。
太阳落下又升起,一日一夜,红痕仍在蜿蜒。
心紫没有停顿,双手及前胸早已经被尖锐沙砾磨得血肉模糊。可她一点也不觉得痛,因为她相信,师傅水儒生一定会带领众人阻止樊剑一的恶行!还有,花移影一定会带若无安全地离开崖顶!到时候众人找不到她可就麻烦了。
汗水与血水混合浸透了身上薄薄的外衣,一头长发早已乱七八糟糊在脖颈,心紫专心致致不断攀行。
皮开肉绽的小手触摸到一处**的泥土,龙心紫狠狠蹬住脚下突兀的岩石,借力支起身子,翻倒在崖边的一块草皮里。忍不住陷在地上大口喘息,她终于在太阳又一次落下前,爬到了山顶!
耳边已经没有激斗时熟悉的厮杀声,四下里吹起的是静谧山风。一切都结束了吗?心紫一阵惶恐,抬头四下张望。突然在神殿废墟旁,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日落时分,山峰最高处的景色最美,红色火烧云像海浪在黯淡的灰蓝色天际咆哮翻滚。花移影背对着心紫,将双手负在身后,仿佛正在平静欣赏这难得一见的奇观。只见他一头飘逸之长发,在晚风中轻轻飞扬,俊逸的身姿傲然挺立,就像归隐山林的绝世高手,自在停驻于山海五洲。
"花...花前辈?"
巨大的空虚感袭于心紫胸腔。她看到,凝结于花移影身后的血痕早已干涸发黑,素白的衣袍下沾染着刺眼的尘土。一时间不知道从哪里借来的力气,心紫不顾一切向花移影冲去。
"前辈!"气喘吁吁地摔到花移影身前,心紫呆呆望着那副倾城绝世的妖颜,只见他那紧闭的双眸上,纤长的睫毛正于风中微微颤抖,仿佛下一时刻就会突然张开,再带着那旖旎的笑靥看向她。
缓缓伸出小手,轻轻点在花移影胸前,心紫的指尖没有感受到任何温度。只是触到衣角的那一刻,如狂浪盖顶般粉红的樱瓣突然在眼前喷涌开来!
霎时间,花移影的整个身体轰然粉碎,奇迹般都化作漫天繁花,被落日余辉镀上金边,随风溶入天际那片热烈燃烧着的殷红云霄中去,什么也没有余下!只留心紫愣愣举着手指对着尘埃发呆。
一击倾尽所有,灵魂变灭,肉身成灰!
是多么壮丽的一场厮杀!心紫不敢想象,怎么会有人爆发出自己身体都不可承受的力量!又怎么会有人像天神般高贵艳美地寂灭为虚无!
来如明月,去似清风!一世被禁锢的花公子,终于可以抛下所有负担,无拘无束地遨游环宇。而他神址一般的最后笑容永远刻在龙心紫的脑海!
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心紫向天际红云深深鞠躬:"花前辈!我龙心紫永远记得你的救命之恩,他日寻到花人语,我必告诉他:你先父除了容貌盖绝世间,更是心怀宽广,胸有山河的傲骨儿郎!"
缓缓抬起头,若无呢!看到花移影耗尽心力灵魂消散,还有水馗那冰凉的身体,心紫开始疯狂地在被霸剑切得千沟万壑的崖顶寻找那个小小少年倔强的身影:"若无?若无!"他丫的谁起的个晦气名字,若无!存心让人找不到是不是!
猛地抬起头,心紫像想到了什么,飞奔着往村里跑去!
若无一定在村里!
草鞋早已在攀岩时不知遗落去了哪里,一串血色的脚印深深印在荒草原上,被风吹得弯了腰的野草想盖也盖不住。二重结界深厚的水气消失无踪,空气里带来的焦臭气息,让心紫肝胆欲裂。
眼前一片焦土与狼藉!
登时停住脚步,心紫控制不住重心将自己向前摔去,好不容易爬起来,发现自己正扑倒于一团地还温热的灰烬中。
整个水家村被火焰夷为平地!
"不,不是这样的!"心紫在蜿蜒小道上踉跄爬行,只见两侧民房主梁坍塌,外墙毁于一旦,废墟之中还余有明火,四下黑烟腾腾。
不是这样的,心紫记得刚被若无从鱼网里背来村上时,她从透过网眼看到这条小径上开满了粉红的牵牛花,还生着一棵坠了果实的黄杏树。此时心紫眼底只有一段匍匐于地,被火烧得黑漆漆的光杆。
转过头去,记忆中这里住着一户和蔼的农家,那个憨厚大娘经常做好素饼,放在竹篮内,挂在门口,专门供傍晚经过小径回家的孩童们果腹。此时那个被孩子们热切期待着的竹篮,已经不知被谁踩得扁圆,一半陷入地下,焦土里还混合着小饼的碎屑。
樊剑一他们三人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水家村烧了个干净,将封魔的秘密直接掩埋于灰烬之下。
"有人在吗!有人在吗?"心紫弯下腰来绝望地嘶吼。
这都是她的错!如果她没有用湖水灵力重铸身体!这都是她的错!如果她没有在悬崖上离花移影与若无而去!心紫眼底腾起浓烈的血色,视野内所有景物瞬间变得惨烈而妖红。
她为什么这么弱!她要变强!强到足以守护所有珍爱的东西!
"咳咳咳!紫...紫丫头,是你吗?"一声微弱的寻问从灰烬下传出,暂时制止了龙心紫撕心啼血的呼喊。
听到人声,心紫如离弦之箭般飞快辨别出方向,冲到一片坍塌屋檐下,用双手疯狂挖掘。好一会儿,终于从焦黑木灰下,翻出了水儒非那张带血的老脸,只见一道剑伤自上而下,切入肤骨,血水与炭灰把他那头银白光泽的须发侵染得看不出本色。
"二...宗主!"看到如此骇人的伤痕,心紫说不出话来。
"阿紫啊,快跑呀,有人来抢封魔重剑了,是个巅峰幻尊,还带着两个狗杂种,我打不过!你快跑!"水儒非双眼无光,失神地看着眼前那片渐渐黯淡的天幕,脸上露出焦灼的神情,已经不记得自己被埯在瓦砾中过了多久。
"我知道,是三个狗杂种!已经不在村里了。"心紫终于泣不成声。
"哦。"水儒非从废墟下伸出手,想摸索心紫的小脸,失血过多已经让他视线模糊。
心紫抻手紧紧抱住眼前这个只剩下一口气的老人。
"儒生带着大伙跑了,我是偷偷留下来断后的,可惜打不过那群禽兽,也没有拖延多长时间,不知道大家都跑了没。"于生命最后时光,水儒非万般懊悔,为什么当初为了一袋金铢就留下樊剑一他们三个祸水在村内停留。如果他没有贪图钱财,一切祸端都无从说起!混浊的泪水从脸颊滑落:"都怪我啊!不应该贪财,我死了也对不起祖宗和大家。"
"馗儿,我没有看到馗儿..."水儒非已近枯槁的手,指向天空。
"我也没有见到他。"心紫咬咬牙,想到水馗最后死得凄惨,不想再伤这个老人的心:"他一定是最先跑的。"
"呵呵...咳咳...对!那小子逃命的时候跑得最快!"皱成核桃的老脸顿时舒展开来:"紫丫头,要活下去...以后不要贪财...儒生啊!老哥哥对不起你!"
最后一声悲呼用尽了水儒非残存的一丝力量,随着话音戛然中断,他愤恨指向天际的手臂也颓然落下。
"不!"心紫此时一如受伤的战狼,抱着水儒非冰冷的身体,对月嚎哭。
若无!我不信你已死!
师傅!你一定要带大家逃出生天!
心紫站在空旷的月下,二指并拢决绝指向黑暗的夜空:
"我,龙心紫在此,以血起誓,从今日起,化身为魔!樊剑一、万厉、宋徽三人的性命。上天入地,绝不姑息!天涯海角,追魂夺命!如有违者,爆血而亡!契!"
嘶哑但坚定的声音顿时震破穹窿!
一道诡异的红色天轮从天而降,将万籁寂静的四野照得魔光大盛,誓言引发天地规则形成。一只看不见的鬼爪猛地向心紫右臂张开,心紫的衣袖登时撕裂,圆润手臂上赫然出现了三道深可见骨的血痕!
杀戮血誓倏然成立!只要起誓之诺不完成,年年月月,血痕痛楚裂骨焚心!
痛楚扭曲了心紫悲伤的小脸,水若无,爷爷,师傅,花移影,村长,水馗的容颜在眼前一一闪过。
死并不可怕!
樊剑一!万厉!宋徽!
在我重出玄天之前,你们一定要好好享受现在的尊贵生活,并向上不断攀越。
因为我会助你们完成最美好的希望,获得此生最钟爱的至宝!
然后再于你们纵情笑天下的那一刻,生生撕裂所有幻景!
我会夺去你们的骄傲,在脚下狠狠践踏!凌迟你们的肉体,油煎你们的灵魂!
让你们尝尽万般甜蜜后深深体味这世间最焚心的痛楚。
然后,求生不成,求死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