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智维道:“他们急着要去即墨营,说是朝廷派遣督办此事的使者正在即墨营中,此次来我这里是奉了鳌山卫刘指挥使的口谕,就是为了告诉我那些屁话。”
两人闻听此言,对望了一眼,露出了一副果然的神情。
韩凝霜心中好笑,“这陈县令显然被气的不轻,全没了读书人的矜持。”
心中想着,口中却说:“县老爷,此事其实明白人也能看出其中的端倪,城中丢失孩童和少女,长乐山庄司徒老庄主的死,还有这所谓的选秀女之事,冥冥之中都牵连在了一起。”
“在本姑娘看来,县老爷也不必上这折子了,此事既然都牵扯到即墨营的营官了,后面说不定还有什么势力在其中呢,一个州府的府官能顶什么用处。”
陈智维闻言似乎也知道这其中的厉害,不过还是有些不甘心地道:“总要试一试才知道?”
韩凝霜闻言冷笑:”县老爷,恕小女子多嘴,本姑娘就看不惯你们这些读书人,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只为了保全读书人的一丝名节,于事却是无补。”
“不说你这书信能不能顺利送到州府,但得罪即墨营却是真的了,就凭你这县衙的防范,我想县老爷您有十个人头也不够他们拿的。”
陈夫人正给陈智维斟茶。闻言,手一哆嗦,茶水溅到桌面上。
陈智维看了她一眼,见她眼圈红肿,泪眼斑斑,叹了口气道:“那依姑娘,陈某应该怎么办?”
韩凝霜笑道:“什么也不用做,装糊涂就行了!”
陈智维闻言一阵愕然,不过随后也只能苦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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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墨营,位于即墨城北不到十里,最初设立于永乐年间,作为都指挥使司和各卫所的中间机构。
山X东布政司共设立了三营:即墨营、文登营和登州营。而即墨营统辖安东卫、鳌山卫、大嵩卫、灵山卫四大卫和六个千户所。
明初营卫分离,营属兵部管理,卫分属五军都督府总辖,后来兵卫不分,渐渐都纳入到兵部管理。
卫又分为京卫和边卫,像锦衣卫这样皇廷直属的特务机构就是典型的京卫,只是后来大都操纵在司礼太监的手里,正统年间,锦衣卫已经完全操纵在大太监王振的手里了。
而鳌山卫则属于边卫。明初洪武年间,海边倭寇祸乱,在胶东地区烧杀抢掠,为了打击倭患,始建立了鳌山卫,从明初到正统年间,鳌山卫已经经历了两次扩建,城池周长扩建为五里,外包以青砖,四门加城门楼,增铺所十余所。已经俨然一座边防海城,集军政民于一身,而鳌山卫的最高将官指挥使刘成龙乃是王振的党羽,正三位官禄。
本来即墨营乃是统辖鳌山卫的,可如今刘成龙与黄天鹤品级相同,在朝中后台又强过黄天鹤,虽然不忿刘成龙的飞扬跋扈,却也是无可奈何,整个胶东营卫俨然刘成龙一人独大。
即墨营此时并没有建立城池,只是有些军营和简单的建筑,只能算是个镇,而鳌山卫城坚墙厚,设施齐全,刘成龙便整日地居住在鳌山卫。黄天鹤看着眼热也是没有办法,只能窝在即墨营中愤愤不平。
夜半子时,通向即墨营的官道上却传来一阵马蹄声响,渐渐地便见到两匹快马由即墨城方向疾驰而来。
离即墨营还有二里多地时,马上之人带住马缰,双双跳下马来,月光银辉抛洒,见到一男一女两名年轻人,正是朱耀斌和韩凝霜。
原来二人从陈县令那里得知了于子魁等人的去处,便安慰了陈县令几句,匆匆起身赶往即墨营。
陈县令还专门把自家的马匹赠送给了朱耀斌,两人一出城门便快马加鞭,几里路一会地功夫便赶了过来。
韩凝霜指着路左一片松林道:“此处离即墨营还有不到二里,咱们将马匹拴在那边的松林,徒步潜入吧。”
朱耀斌称是。两人将马拴好,走出树林,韩凝霜忽然道:“喂,朱小子,本姑娘自信眼力不错,你的轻功和内功可都不简单啊,不知道是哪个名门大派竟将你这榆木疙瘩调教成才。”
朱耀斌闻言一愣,正自想着要不要告诉韩凝霜。
韩凝霜见状脸色一冷道:“不方便说就算了,本姑娘就是随口一问,还真当本姑娘稀罕听吗!”
朱耀斌闻言苦笑,对这姑娘脸色的变换属实有些头疼,不过师门光明正大,师傅也没说不准告诉别人,当下便道:“韩姑娘误会了,在下身出元妙道真派,家师紫竹观云雾真人。”
韩凝霜闻言一呆,道:“原来是武林四老的高徒啊。”
说完呵呵笑道:“司徒庄主真是走眼的很啊,请了一群半吊子,却放走了你这头大象!”
朱耀斌道:“在下怎么又成了大象了!”
韩凝霜咯咯笑道:“真人不露相啊。”
说罢又咯咯笑了起来,并不打招呼的展开身法,嗖嗖地向着即墨营奔去。不过她脸转过去的时候,眉头却是微微地皱起。
朱耀斌见状无奈地笑了笑,他好像已经习惯了被韩凝霜捉弄,也展开鸿飞身法,急匆匆地追赶上去,并低声问道:“韩姑娘身法干净利落,姿态优美,在胶东食府上两鞭退敌,定是师出名家,你才是真正的不露相啊。”
韩凝霜闻言没有回头,咯咯笑道:“怎么,小憨子也会变法地打听起本姑娘的师承了吗,本姑娘偏不告诉你。”
说完又轻笑了几声,声音有如银铃,煞是好听。
二人本还说说笑笑,但是快到即墨营的时候却都是自觉地闭上了嘴,身形动作也小心谨慎了不少。
只见不远灯火点点,现出不少的兵营帐篷,每两座之间隔着两丈远近,一座座绵延到远处。
一座高大的辕门上亮着灯火,老远就能看到有士兵在上面站岗放哨。
顺着辕门两侧,一排排手臂粗细的圆木连成的围栏,将整个兵营保护在里面,每个圆木上都削成尖锥形,且每隔二十丈远近就设有一座塔楼,每个塔楼上都有两个军兵把守。
兵营内,二人一组的巡逻队绕着营帐来回巡逻。
朱耀斌远远看到这般景象,不禁皱眉道:“韩姑娘,这即墨营把守严密,想要潜入有些困难啊。”
韩凝霜也是皱着眉头,观察了一会才道:“咱们绕着兵营转一圈看看,有没有防守疏漏之处。”
朱耀斌点头,两人也不靠近,顺着一侧绕着兵营观察起来,整整绕了一圈,走了几里的路,也没找到什么空挡。
韩凝霜道:“为今之计,只有一个办法了。”
朱耀斌没有说话,只是用一双炯炯有神的虎目看着她。
韩凝霜说道:“咱们刚才走过的地方有一处不小的土坡,那地方相对昏暗,你我一会躲藏到土坡后,我记得土坡正好在两个塔楼之间,咱们潜伏在那里,等塔楼上的士兵不备,从那里跃过去。”
朱耀斌想了想道:“也只能这样了。”
两人又蹑踪来到土坡旁边,好在土坡上长满了荒草,两人躲在草丛中,加之这个地方相对昏暗,倒也不怕被哨兵发现。
朱耀斌抬头望了望天空,只见明月高高挂在天空正南方向,不过恰巧有一朵不大的云朵正在向着皓月慢慢靠近。
朱耀斌灵机一动,小声地道:“韩姑娘,再过一会天上那朵云就能将月亮遮挡住片刻,咱们不如就趁着这个机会进去吧。”
韩凝霜抬头看了一眼那朵云,点头道:“不错,确实是个好机会。”
两人又等了盏茶工夫,那云终于慢悠悠地将月亮遮挡了起来。天空为之一暗。
两人仿佛心有灵犀一般,嗖嗖地蹿了出去,几个起落便来到了圆木栅栏下,此时那云朵已经渐渐划过月亮,转眼明月就要出现。
两人对望一眼,点点头,朱耀斌暗中提一口丹田之气,用手把住圆木,脚尖一蹬,一下就跳上去一丈多高,随即两手再把住圆木,又是一蹬,人便轻飘飘地跃过栅栏墙,落到了兵营里。
他甫落地,便紧贴在栅栏墙的阴影里,却听着耳边响起轻微的衣袂之声,韩凝霜也如一只彩蝶一般飘然落在他的身旁,并悄悄的打趣地说了一声:“大壁虎!”朱耀斌嘿嘿一笑。
此时月亮刚刚露出来,只听得不远处塔楼上一个哨兵说道:“赵四,方才土坡上是不是有什么东西蹿出来了,你看到没有。”
只听另一个声音嘿嘿笑道:“看到了,一个身穿红衣粉嫩的姑娘从里面走出来了,嘴角还淌着血,冲着你笑呢!”
只听另一个声音气道:“你奶奶的赵四,我跟你说真格的,你倒是发起春梦了,拿这些鬼话来消遣吗!”
就听那个叫赵四的嘿嘿笑道:“我说高毛子,你小子也不想想,咱们对面就他娘地一片乱葬岗,白天都没个人影,何况是晚上了,要是有,那也是鬼魂,说不定真如我所说,是个漂亮的女鬼看上你了,才让你看出她的身影呢。”
只听另一个声音气急败坏地道:“呸呸呸,赵四你奶奶的,别他娘地乱说,光听着就起一身地白毛汗。”
韩凝霜听到两人的对话,才知道方才土坡的背后竟然是一片乱葬岗,顿时吓的面色发青,不由得向着朱耀斌身边挪了挪。
(备注:即墨营设把总员,营中常驻精锐步、骑兵100人,分控莱州7卫所,东北与文登营、西南与安东卫距离相近,防区联结,遥相呼应。明正德九年(1514年)修筑营城,周长公里,设置门,“有城有池,比于郡县”。同即墨城成犄角之势,对保卫即墨城有着十分重要的作用。万历二十二年(159年),因倭寇屡警,改设守备1员,中军千总1员,把总员,哨官4,分左右两营,各有兵丁900余名。清初,即墨营迁于县城,后随卫所裁并而废置。至今遗迹已荡然无存。)(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