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将三中四校尉,指的是烈平王的九个异姓兄弟:两个将军,三个中郎将和四个校尉。他们的官职高低错落不同,却完美地遍布军中各个阶层,是烈平王的“手足”和“耳目”。
除了已然官居二品的云麾将军和归德将军,剩余七个的身份都是机密,连他们身边的同袍都不知晓。
庄细雨的战略部署通常有两份,一份直接传达军中,另一份则交给这九个人。官职较低的七人又会通过各自的手段,让“顶头上司”们根据自己的意愿行事,以此完成庄细雨的最终战略部署。
温璐佳很是诧异,沐小止知道庄细雨和“二将”并不稀奇,毕竟那是烈平王摆在明面上的势力,但“三中四校尉”也知道,就实在有些了不得了……温璐佳开始思索宣临北域有哪个军武世家是姓沐的,或者说,曾经的军武世家。
“……我们现在转头投靠烈平王还来得及吗?”方既明叹了口气。
“怕是不行。”霍扬无情打破他的幻想,“震荣关是皇室的地盘,学院让我们去震荣关,所以我们的‘考官’,九成的概率是在皇室这边。”
三天后,映海八人终于赶到了震荣关,经过层层盘查,好不容易才证明了自己的身份,但这里的情况比他们所想的还要遭。
近十年来镇守震荣关的是神威候的次子,平西将军周献,半月前,烈平王的杀手潜入平西将军府,行灭门之事——平西将军寡不敌众,力竭之后被数十杆长枪定死在院子中心,所有家眷均被一刀封喉,未留一个活口。
外有虎狼群伺,内有患乱未决。
临危受命接过这个残局的,是平西将军年过半百的老父,神威候周允。神威候父兄和长子早已捐躯,现在次子一家也招此劫难……实在叫人唏嘘。
现下,他把老妻也一同带来震荣关,显然是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神威候带着四十万大军赴任震荣关,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清理平西将军府周围五百米以内的府邸,除去老弱妇孺,所有十六岁以上的男丁均死于神威候的屠刀之下——这些勋贵平时享受着周献的庇护,却在平西将军府大难时闭门自保,没有一个伸出援手!
神威候半是泄愤半是清理暗哨,在烈平王到来之前就自己先着手“血洗”了一遍震荣关,山河颓颓大厦将倾,他绝不允许震荣关内还有墙头草的存在,他需要的,是整个震荣关绝对的服从。
映海八人被暂时安置在平西将军府,这里也是神威候如今落脚的地方。尽管已经清洗过数遍,但府中还是弥漫着挥之不去的血腥味——沐言祖刚在门口蹲了半天,虽然顽强地挺住了没吐,但还是花了好长时间才缓过来。
然后从草丛里捡到一卷圣旨。
其他人:???
圣旨上写满了皇城对神威候到震荣关后种种行径的不满,勒令他立即班师回朝,听候发落。
……怪不得会被神威候扔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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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心里不约而同冒出这个想法。
沐言祖晕血晕得面色菜青,撑着浆糊似的脑子想了想,把圣旨扔回草丛里,只当从没见过它。
“你干什么呢?!”温璐佳被沐言祖的“大逆不道”震得合不拢嘴,想要把圣旨捡回来,却被秋月白拉住,微不可查地冲她摇了摇头。
温璐佳:“?”
见到神威候时,这位威名赫赫的老将正坐在案前批阅军文,军甲下的身材魁梧,但花白的头发和脸上纵横的沟壑无一不在昭示着他的老矣。
自古美人叹迟暮,不许英雄见白头。
神威候年轻时候也是
一员猛将,只是头上压着烈平王和燃骁王这两座大山,使得他的光芒总是被压盖过去,但不可否认,能在战场上厮杀多年,功成名就后衣锦还乡,他自有傲人的能力。
如今,他就这么普普通通地往那儿一坐,不怒自威的气势就压得映海几人规矩得跟什么似的。
过了许久,神威候才放下纸笔,旁边侍着的小将立马把他批阅好的军文送出去。
“映海学院的传统,我是有所耳闻的。”神威候靠坐在椅背上,十指交叠,缓缓道,“只是你们的‘考官’是谁,是活着还是死了,我并不清楚。”
周献是最有可能知道此事的人,但平西将军府已经在半月前的那个夜里被血洗,之后神威候又把震荣关给屠了一遍……
神威候敲了敲桌面,先前的小将去而复返,端着个托盘走进,小将把托盘奉到映海众人面前,里面摆放着一枚古铜色的令牌,上书【宣节】二字。
“我这里恰好有一个空缺,你们自己凭本事赚取军功,届时,就算你们的考官已经死了,也可拿着军功回学院复命。只是这里的情况你们也清楚,有没有那个胆子去拼这份军功,就看你们自己的了。”
蓝定衡率先起身,拿过令牌朝着神威候拱手道:“多谢侯爷成全。”
……
走出议事厅好远,温璐佳才有机会继续自己之前的疑问。
“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把圣旨扔掉。”
沐言祖懒懒地道:“我要是不把圣旨扔掉,今天被扔掉的就是我们了。”
温璐佳:???
沐言祖暗自腹诽:人都已经把圣旨扔掉了,你还巴巴捡回去,这不是诚心和神威候对着干嘛!他们现在是在神威候手下做事,又不是在皇城里做事,自然神威候说什么就是什么。
当然这话只能靠大家自己意会,说出来就是“错”了。
“耿直”的温璐佳转头去问秋月白,素来大方爽朗的秋学姐也不禁泛起一丝为难,最后她只能煞有其事地说道:“我也不知道,但我们是一起来的,是一个团体,所以如果其中一人已经作出了决定,那其他人只要服从这个决定便是。”
被成功糊弄住温璐佳当即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旁边的蓝定衡等人纷纷投来赞许的目光。
……
刘副将刚回来就听说宣节校尉的令牌被给出去了,忙不迭来找神威候问明白。
“侯爷,不过是一群乳臭未干的小崽子,就算他们是映海学院来的,您至于把宣节校尉的令牌给出去么?”
那可是宣节校尉!正八品的官职!就算军中八品多如毛,但好歹也是可以正儿八经领兵的那种!
“不给他们,难不成给你那未来的妹夫?人儿还没答应娶你妹妹呢吧?”神威候还维持着靠坐在椅子上的姿势,淡淡地道。
“嘿嘿,侯爷,我老刘什么人您还不清楚么?他要没两把刷子,我敢把他往您面前推?”
那几个小崽子才来多久?他们甚至连一个敌军人头都没有拿回来过!
“真上了战场,指不定腿软成什么样……”刘副将不满地嘟囔。
这要是换作常人,被顶头上司戳破自己那点不为人道的小心思,只怕早已诚惶诚恐地跪下了,但刘副将不一样,他是神威候身边的老伙计了,说话直来直去,一根肠子通到底,最不耐烦弯弯绕绕,这也是神威候信重他的原因之一。
“他们能来到这里,就已经表明了自己不是那些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世家子弟,圣旨扔掉,则是在给我传达
一个意思,他们不在乎权贵们的想法,甚至只要能给他们想要的,他们还可以帮我们抵御皇室那边的刁难——而他们也确实有这个资格。”
毕竟映海学院出来的,哪个不是非富即贵呢?就算是魁石皇室,也不愿意一下子得罪这么多“金疙瘩”们。
刘副将纳闷:“他们想要什么?”
神威候:“自然是……变强。”
刘副将:“即便这样,您也不至于一下给出个宣节校尉去啊,先锋营和侦察营,让他们随便去一个不就行了?”
“我原先也是这么打算的,直到……”
“?”
神威候拿过一份名单,随手递给刘副将:“这个叫温璐佳的女孩子,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刘副将接过一看,上面记载着映海几人的大致情况。
“温璐佳,十八岁,星辉苑一区,修为……引气八重天?”
刘副将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这修为,到了战场上完全就是送菜……
“修为不代表一切,你还记得十五年前的那个人吗?”
刘副将蓦然想到了什么:“您是说……?!”
神威候点头。
“十五年前,云西王朝,上将军温鸿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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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攸城内,一只苍白瘦削的手将毛笔轻轻搁置在砚台边上,庄细雨怔怔地看向窗外,月光映在守卫的枪刃上,折射出冰冷的意味。
屋子里寂静无声,但庄细雨却轻轻地叹了口气:“我说过很多次了,如果你不能保证在刺杀我的时候不被我发现,就收好自己的爪子。”
空气里似乎停顿了一瞬,屏风后的阴影处,缓缓走出来一个身影,那是个年岁不大的少年,穿着薄薄的甲胄,裸/露在外的皮肤被冰冷的夜风吹得失了血色,他的双目赤红,眼下青黑一片,似乎很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
“你杀了他们……”
庄细雨操控着轮椅缓缓转过身来,微微侧首:“所以你这是,替他们来质问我?”
少年:“……”
庄细雨把手抵在唇边,似乎轻笑了声:“可你不是早就知道,我早晚会对他们动手么?”
少年依旧没有说话,身体却颤抖得愈发厉害,像是在压制着不让怒意迸发。
“这就生气了?年轻人还是不够稳重啊。”庄细雨轻描淡写地点评道。
“……平西将军是继燃骁王之后,最有资质掌管皇城那五十万烈燃军的人,但他并不是你的对手,皇室式微,你完全可以策反他,以待他日收作己用。”少年沉默半晌,最后却只憋出这么一句。
“呵,自以为是。”庄细雨稍稍抬起右手,一卷纸条从他掌心滑落,“所以,这就是你背着我,偷偷给他递信的理由?”
“……!!!”少年心底发颤,在庄细雨身边待得越久,就越发感觉这个人的可怕,他从未明白过庄细雨的想法,但庄细雨却清楚他的一思一想、一举一动。
“周献是良将没错,但他同时也是我计划里最大的绊脚石。”庄细雨说完,突然觉得有些索然无味,他转过身,背对着少年摆摆手。
“轻敌大意、不察不辨……啧,我实在看不出你到底哪儿来的自信在我的计划里插一脚,愚不可及,自己去领三十鞭。”
“……”
【长胤:官阶参考了唐朝武将官衔,在此基础上魔改,理解不到位请见谅,毕竟我不是专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