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贺雪舟提供的情报，众人一路寻找，然后齐刷刷地站在城主府中陷入沉默。
那个不知道用什么消息把公仪澈框出去的陌生人，如今正躺在城主府的偏院里，碎成七块八块……
沐言祖刚去门外吐了一轮，眼下脸色还有些惨白。
祝长风用毛巾擦着手，一边道：“近来竹里海躁动，我特地安排了五队人马加强巡逻，也不知道这家伙是怎么溜进去的，等发现的时候，就这样了。”
祝长风见怪不怪，反正每个死于竹里海的人都留不下全尸，这么多年看下来，他连怎么缝合尸体都看会了。
“我已明令城西入夜以后宵禁，还派了人巡逻，这样都还挡不住他们那颗偷溜进去的心，死了也没甚可惜的。对了，你们找他做什么？”祝长风语气冷然，并不可怜这几位死去的人。
沐言祖蹲在地上，垂头丧气地道：“阿澈失踪了，这家伙很有可能是最后见到他的人。”
祝长风把毛巾扔给一旁侍立的下人，道：“那我带你们去他死的地方看看吧，或许会有新发现。”
虽然违反规定，但看在沐言祖帮了他大忙的份儿上，他不介意违规一把。更何况怨魔之海只在夜里行动，白日里去倒是无妨。
……
祝长风把人带到目的地，没有跟着继续深入。
“我就这等你们，有事喊一声，记得不要离我超过五百米。”
没跟进去是怕沐言祖等人有什么秘密不方便给他看，不超过五百米则是为了他们的安全考虑，远了他可能会来不及救援。
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是以这次一同前来的只有贺雪舟，其他人则通过不同途径，继续探查公仪澈的消息。
贺雪舟伸指搭在一片叶子上，停顿了一瞬，道：“这边。”
两人朝那个方向走了约莫两百米，贺雪舟摸了摸周围细长的竹子，道：“这附近的竹子都是新生的，预计时间不会超过两天，应该就是这儿了。”
沐言祖闻言，御木之术探查，发现确实如此，奇道：“你怎么知道？”
贺雪舟拨了拨手边的竹叶，狡黠道：“我不是说了吗，‘它们’告诉我的。”
沐言祖抿了抿唇，不置可否。
贺雪舟见他没再继续追问，心里有些可惜，他原本还想以此做交换来打听轮回叶的消息呢。
沐言祖全然不知自己错失了一个了解贺雪舟、也了解自己的好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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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过他身上长叶子的人都自觉“保守秘密”，是以沐言祖自己也不知道他身上发生过的变故。
他放开心神，以御木之术感应附近这片竹林，很快找到了自己想找的东西。
——东边一棵竹子上有一抹浅浅的划痕，上面还留有几分没有散去的寒气。
“是阿澈的寒气，他果然来过这里。”沐言祖说着，忍不住皱眉，地上没有轮椅滑过的痕迹，他是被掳过来的吗？
“不一定，”贺雪舟蹲在地上，搓了搓指尖的黑土，道，“这里的竹子是一夜之间被催生出来的，生长速度完全违背了自然规律，若是竹子的异常生长破坏了土地原有的模样，导致地面痕迹消失，也不是不可能。”
……
……
话说另一边，池
小鱼收拾整齐，准备去面见一位大人物。
她来到三河林，此时已经有好几位长老在等待了。
其中一位长老笑着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
“你就是池小鱼吧？听说你成功带回了月亮石，果然后生可畏。”
池小鱼温和地笑笑，正想谦逊地说些什么，突然感觉意识一阵恍惚，脑子里不受控制地开始回想过往的记忆。
他在翻看我的记忆？！
池小鱼暗自心惊，陡然出了一身冷汗。
“星尘！阻止他！！”
星尘花应声而动，池小鱼脑海里闪过一片白光，那种记忆不受控制的感觉消失了。
杨环长老略略抬起手掌，眼中诧异一闪而过，但见池小鱼没什么异样，他也没放在心上。
“乐茗大人已经等你很久了，进去吧。”
池小鱼提着裙子躬身行礼，走进后面的白色殿堂中。
……
“如何？”
杨环长老摇摇头，“她身上有东西在阻碍我翻看她的记忆。”
似乎没想到杨环长老会失手，那人微微皱眉：“她没发现吧？”
“不会。”杨环长老对自己很有自信，“只是，现在除非她自己说出来，否则我们没法知道她在倒影之城都经历了些什么。”
旁边有人冷哼一声，楼婴长老抱着一个木盒子路过，恰好听到他们交谈的内容，面色不屑。
“学院弟子们有点秘密很正常，像尔等这样，动不动就窥探别人记忆，早晚把弟子们都赶走。”
天骄们哪个没点傲气？若是让他们知道，学院长老在他们不知情的情况下偷偷翻看他们的记忆，只怕要炸。
杨环长老冷笑，他们与楼婴长老素来不是一路：“非常事行非常手段，我们现在掌握的关于倒影之城的消息，哪件不是靠我才知道的？”
“我说不过你，”楼婴长老不与他逞口舌之利，“但你早晚会后悔的。”
……
池小鱼进入白色殿堂后，殿门缓缓关闭。
正前方的座椅上有一个身影，但光线太暗她看不清楚。
“你来啦。”
池小鱼凝眸，朝声源处看去：“您是……乐茗大人？”
锦裙女子身上环佩玉饰，发鬓珠翠琳琅满目，走起路来却听不见叮当响动，她冲着池小鱼温柔一笑。
“是我，我可以叫你小鱼吗？”
乐茗身上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亲和力，池小鱼心里的戒备放下了几分。
“可，可以。”
“那么，小鱼。”乐茗柔声道：“你既然带回了月亮石，想必也见过……那位大人了吧？”
池小鱼迟疑着点点头。
乐茗：“她有跟你说过什么吗？”
池小鱼想起离开倒影之城前洛桑的再三叮嘱。
【弑仙一事干系重大，我们都已卷入其中，相互可以信任，但是其他人……哪怕再亲近，也半个字都不能说！】
遂她摇摇头：“没有，我们见到她的时候，她已经到了弥留之际，问了我们一些外面的事，就彻底湮灭了。”
乐茗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答案，眸光黯淡：“……还是晚了啊。”
池小鱼问道：“乐茗大人，你们如果想见她？为何不自己进去呢？长老们实力强大，肯定比我们更容易找到月影潭吧？”
“她不愿意见我们，所以长老级别以上的人都无法进入。”乐茗无声叹了口气，突然问了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你知道……我们乐空学院建立的初衷吗？”
“……听说，是乐空仙子为了让无家可归的孩子们有个家。”池小鱼愣愣地道。
“那你见过乐空仙子吗？”乐茗又问。
“没有。”池小鱼有些奇怪，乐空学院建校已有四百年，由此推测，乐空仙子至少都是四百年前的人了，她怎么可能见过？
然而乐茗却道：“你见过。”
池小鱼：？？？
乐茗指向大殿前方阴影中的座椅：“她就在那里。”
池小鱼心跳漏了一拍，她试探地看了乐茗一眼，得到允许后，小心翼翼地朝座椅方向走去。
走近了些，借着昏暗的光线，池小鱼终于看清——
坐在那里的，赫然是个与湖中仙一模一样的偃甲人！
池小鱼吓了一跳，转头看向乐茗。
乐茗：“你没看错，她就是乐空仙子，乐空学院的创始人，也是……我的母亲。”
池小鱼不明白，一个偃甲人，怎么可能会是“母亲”呢？
“我是母亲收养的孩子中，唯一一个活到现在的。”乐茗徐步上前，替偃甲人抚平裙子上的折痕。
“她被制作出来的初衷，是为了纪念一个人。”
池小鱼瞪大了眼睛，难道是……
“你猜的没错，就是倒影之城的那位湖中仙。”乐茗继续道，“制作她的那人曾说，她存在的理由，是为了让‘湖中仙’活在这个世上，因此，只要湖中仙还‘活着’，那么无论母亲做什么，他都不会管。”
“母亲只是一个偃甲人，纵然觉醒了意识，也不会思考太多。那人让她‘活着’，那她便活着，收养我们或许只是顺手而为，但她已然是我们的‘母亲’。”
“那你们为什么要去找湖中仙呢？”池小鱼问。
乐茗神色黯淡，看上去有些悲伤：“她虽是不老不死的偃甲人，但总有腐朽的一天，你也看到了，她的心核已经完全失效，我们想通过湖中仙，找到当初制作她的那人，再不济，找到当初制作她的手稿也好，至少能把母亲修复，让她重新活过来。”
池小鱼：“……”
……
……
池小鱼回到自己的房间，脚下一软不禁瘫坐在地。天知道她究竟用了多大的毅力才没在乐茗面前露出端倪。
想让“母亲”复活？
池小鱼无声冷笑，真当她傻？！
不过她总算弄明白了乐空学院这么多年来反复将弟子送进倒影之城的原因。
乐空仙子的制作者不可能还活着，乐茗他们想要的，从头到尾只有一件。
——那就是“乐空仙子”的制作手稿。
毕竟是涉及禁忌领域的一等偃甲，若是能大批量制作……
也难怪乐茗他们会心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