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偷听?骗鬼吧!
云兰深知自家小少爷面上一套背地一套的炉火纯青,他想知道的事情,就算自己不说,他也早晚会用别的手段弄清楚……
况且,她也实在无法理解为什么谷主不想让小少爷知道这件事。
云兰想了想,把小九抱在怀里揉了一脑袋呆毛乱窜,眼神往一边飘去,声音低不可闻似是喃喃自语:“药阁那边出了点小事……”
她只说了这么一句便不愿再说了,不过对于沐言祖来说也已经足够了。
药阁出事了?能让小娘亲下封口令的,得是多大的事儿?
沐言祖二话不说放下《药典》往外走去。
半路上他在心里暗自琢磨:神药谷以药阁为掩护在此隐居多年,虽然常人并不知道药阁的背后是神药谷,但也不是真的没有人知道,他比较关心的是,此番药阁出事,究竟是单纯地因为药阁本身,还是……药阁背后的神药谷。
若是前者还好,如若是后者……沐言祖眸中冷光一闪,脚下步伐加快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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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南镇民风淳朴,镇民皆以自己的双手下地劳作,人人身体强健,少有疾病。
药阁平日里多是积弱的老人们来开一些温补为主的汤药,鲜少有这么热闹,镇上的人几乎来了一半,将药阁围得里三层外三层,街上水泄不通,吵吵嚷嚷。
大堂中,一个看上去慈眉善目的老者靠坐在椅子上,闭着眼睛,手指搭在椅子扶手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
药阁的几个伙计站在角落,面色不是很好,饶是如此,药阁的三个掌事却没有一个在此,气氛略有僵持。
等沐言祖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面。
他并没有急着走出屏风,而是默不作声地招了一个小伙计来了解情况。
小伙计一见到沐言祖立马如找到了主心骨一般,没等沐言祖吩咐就大诉苦水。
“小少爷你可算来了……”
半柱香的时间过后,沐言祖黑着脸从小伙计滔滔不绝的苦水中提炼出要点
药阁被人踢馆上门了。
沐言祖眼睛眯起,透过屏风的缝隙观察那位有胆来药阁踢馆的童大师。
据小伙计所说,这位童大师手中有一种神奇的药丸,虽然只有拇指大小,但是病人吃了以后,身上的病一下子就好了,不止如此,一些身上的陈年暗疾也消失无踪,一身轻松。
而这位童大师,自称远道而来,听闻此地有一神医,于是特来讨教。
但是传说中的神医并没有理会他,童大师自觉受到了羞辱,遂今天一大早来到药阁,专门盯着那些来药阁看诊的病人,在坐诊的大夫开出一张长长的药单以后,免费赠上一颗快速治病的神奇药丸,以及一个轻蔑的眼神,后者自然是给坐诊大夫的。
整整一个早上,每来一个病人这童大师都要来这么一出,坐诊大夫就是再好的脾气也忍不住了,纷纷告假离去。
说实话,陈年暗疾,沐言祖自己也能治,但那涉及到神药谷的秘密传承,这个效果堪比神药谷传承的药丸……
沐言祖觉得自己的兴趣被大大地吊起来了。
“哒。”
童大师敲在桌上的手指突然停了下来,浑浊的眼睛睁开,“屏风后的那位,便是药阁的掌事吧?既然看够了,那就出来吧。”
此话一出,沐言祖刚准备走出的脚步立马收了回来。
你让我出来我就出来?那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这童大师在外面或许人人敬着,但沐言祖可不打算惯着。
他侧身对着身边的小伙计低语了几句,小伙计听罢点点头,手脚麻利地将面前的屏风抬到大堂中央,将大堂隔成两半。而沐言祖也随着屏风的移动走到大堂另一边的椅子上坐下,与童大师隔着屏风相望。
童大师眉头紧皱:“这是何意?”他可以感应到方才屏风后那人就在对面的椅子上,但是被药阁伙计移动的屏风挡住,并不能看到对方。
沐言祖右手抵在喉咙处低咳了两声,再开口就是一个苍老不输童大师的声音:“无礼之人,自然以无礼之礼待之。”
童大师微微愣怔了下,心道对方这是不满他踢馆的行为,所以连面都不愿露。只是他略有疑惑,根据他感应到的这掌事的气息,与这苍老的声音搭起来,有种说不出的违和感……
童大师只是略有疑惑,药阁外围观的风南镇镇民却是个个都呆住了,满脸的不敢置信。
药阁中央的屏风只是挡住了童大师的眼睛,却没有挡住他们的,而就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药阁那个长相俊俏的小少爷,用着一副与他外貌不符的苍老声音戏弄童大师。
小少爷甚至还抽空对他们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满脸的戏谑。
“老朽路过此地,听闻贵阁有神医坐镇,特来讨教。”童大师开门见山,只是面上的表情却不是什么虚心请教。
沐言祖轻笑:“讨教?我若是拒绝呢?”
童大师仿佛没有听到沐言祖笑声中的嘲讽,“若是拒绝,那老朽便一直待在这里,直到贵阁神医赐教。”说完他闲闲地往后一靠。
沐言祖眉眼微阖,面上笑容淡了几分,听这话的意思,若是那位传说中的药阁神医不跟他比试,那他就重复今天早上的踢馆行为,让药阁做不了生意直到关门。
抬手招呼云兰过来,沐言祖微微偏头,低声问道:“药阁神医是谁?”
整个药阁,或者说整个神药谷,有资格被人称为神医的,只有小娘亲奚芥骨,但小娘亲从来都不会来药阁,更别说传出什么药阁神医的名头。
“小少爷您忘了?”云兰低声回道,“谷主早年在外送出过几块令牌,每一块令牌都可以请谷主出手一次。”
沐言祖了然,想起谷中为数不多的几次待客,以及那些来去匆匆行踪隐秘的客人。小娘亲是不来药阁,但是有人可以进入神药谷,怪不得会传出神医的名头。
沐言祖:“这老头来找小娘亲,那小娘亲呢?”
云兰瘪瘪嘴:“谷主说不用管他,反正药阁就是关门也无所谓。”
还真是小娘亲会说的话……
沐言祖原本担心对方是来找神药谷的茬,现在既然知道对方只是因为那不经意间传出的“神医”之名前来挑衅,那就无所谓了。
想罢,他起身拍了拍衣摆上并不存在的灰,准备回去。
童大师放话挑衅,正等着对方暴跳如雷地接下战书,谁知对方居然二话不说就走了……
走了……?!
这无视的态度可比问候祖宗还过分!
童大师登时就从鼻孔里喷出两股气来,吹得胡子往两边飞了飞,他一掌拍出,一股强大的气流从掌心喷出,撞击在屏风上,瞬间将屏风打成块块碎片落下。
“放肆!”
这童大师竟然是一名内功高手!
沐言祖眼眸眯起,脚步顿住。
“……你?”童大师愣住。
屏风后的少年不过十五六岁,容貌清秀丽,尚且稚嫩的面庞更是带了几分雌雄莫辩的惊艳。
深蓝色长衫随风而动,衣角的银纹似云卷云舒。双手各有一只银镯松松地悬在腕上,撞击在镶了苍碎玉的银护腕上叮叮作响,脖子上也带了一个银项圈,上坠一把银锁,银锁上还刻着长命百岁四个字,与寻常人家给小孩子戴的保平安的银饰并没有什么两样。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屏风炸裂的瞬间,云兰立马斜斜地上前一步,正好将沐言祖挡在身后。身为沐言祖的贴身侍女,她需要做的不仅仅是照顾沐言祖的生活起居,最重要的是在沐言祖遇上危险时成为他的护盾,哪怕她丝毫不会武功。
而原本安静地待在云兰怀里的小九,也在云兰动作的同时轻轻拍起翅膀,落在沐言祖的肩膀上,羽毛亮丽如火,黑豆小眼似模似样地盯着对面。
“咳咳,”沐言祖率先打破沉默,声音是少年人特有的清亮,“大师还有事?”
童大师很快回过神来,四下看了看,语气不快:“方才与我说话的人呢?”
沐言祖嘴角微勾,右手抵在脖子上,再张口又是刚才苍老的声音,“大师是在找我吗?”
“你……”童大师瞪大了眼睛,明白了什么,立时更气了,“你敢耍我?!”
“不敢不敢。”沐言祖嘴上说着不敢,面上的表情却是满满的戏谑,就差没把“我就是在耍你”几个字写在脸上了。
“小子无礼!”童大师咬牙切齿,眼睛几欲喷火。
“无礼?”沐言祖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你一个来踢馆的跟我讲礼?你确定你不是来搞笑的?”
童大师被噎了一下,然而他毕竟是个老江湖了,很快便调整过来,冷哼道:“会教出你这种货色,所谓的药阁神医,我看也不过如此。”
想了想他又加了一句,眼神轻蔑,“沽名钓誉!”
沐言祖神色依旧,眸光却渐渐冷了下来,他走回椅子上坐下,毫不客气地道:
“第一,我之所以出来,是因为我很厉害,小小年纪就可以独当一面撑起这药阁,不像你,呵~”
这一声“呵”,胜过千言万语……
童大师胸口一闷,手掌猛地拍在旁边的桌子上,继屏风之后药阁里又一件家具碎裂。
“第二,”沐言祖并没有留给童大师插话的时间,接着道:“我小娘亲的神医之名是不是沽名钓誉,还轮不到你个半截身子入土了都没什么本事的糟老头子来置疑。”
“第三,既然你个糟老头子嫌在家颐养天年太无聊诚心出来自取其辱,本少爷满足你不用谢!”
“第四,”沐言祖朝旁边招了招手,“云兰,青鹤归云的双绣紫玉屏风和黄梨软木雕的桌椅一套,给我们的童大师算一算,照价赔偿。”
他还特地给童大师解释了一番,“这套黄梨软木雕的桌子本是一套,坏一件就整套都废了,我们药阁小本生意,比不得大师财大气粗,所以,大师请付账吧。”
看着童大师被他的一二三四气得浑身发抖,面色青青紫紫好不热闹,沐言祖下巴抬起,心里的不顺总算舒畅了几分。
听到小少爷来药阁了而急急忙忙赶到的白掌事恰好听到这话,忍不住噗嗤一声闷笑出声。
神药谷的小少爷,内功一级,医术五级,嘴炮……满级。
沐言祖面色恃傲,这老头敢当着自己的面诋毁小娘亲,那么哪怕自己打不过……输人不输阵!
“既然你个糟老头子脑子不清楚,少爷我今天就好好教教你,‘神医’二字到底怎么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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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药谷,留鸢阁。
有着谷主左右手之称的彩青刚处理完手头的事,就听到药阁白掌事传来的消息,整个人愣了下,半晌才试探性地向来禀的属下确认:
“小少爷,去处理药阁被踢馆的事?”
属下回答:“是。”
彩青不死心,纤指微微颤抖着伸出,再一次确认:“那个……童大师?”
属下刚到药阁不久,凭借七拐八拐的亲戚关系得以在白掌事手下做事,这次更是祖坟冒青烟才能得见白掌事背后的大人物。他实在不能理解彩青大人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小心翼翼地回答:“……是。”
彩青:“……”
最后一丝侥幸也破灭了。
彩青重重地倒在椅子上,眼神放空,满脸的生无可恋。
良顷,她认命般地伸出手指示下属:“你,马上去棠沁药园,请骆大夫走一趟药阁。”
“……是。”属下摸了摸后脑勺,还是忍不住问道:“大人是担心小少爷比不过那个童大师吗?可是让骆大夫去,会不会有点大材小用了?”
“新来的吧?”彩青偏头看他,眼神怜爱:“骆大夫不是给童大师请的,是给小少爷请的。”
下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