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玺不知道自己还能保持冷静多久,就像傅瓷不知道自己名叫傅瓷,却被老鸨改成了个极其没有辨识度的名字,春花。
彼时,对世界并不是很熟悉的傅瓷,并没有想到这么深的程度,她目前考虑的,只有一个问题。
那便是,如何离开眼前这小木屋。
算起来,这是她被耶律瑾带走后的第三天,这三天里,他不见人影,只留下她一人在这小木屋内
屋里什么都有,按照傅瓷的能力,恰好够一家过活。
按理说,有个除却**以外的地方让她长住,她不该再不定心才对,可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小木屋不是自己最终的归宿。
冥冥之中,她在寻找着些什么,但究竟在找什么,她自己也不清楚。
但就是有一种直觉,走下去,继续走下去。
然而问题是,她走不了了。
比在**里时,更加拘束。
这里不要接客,不用卖笑,不需要走动。
是的,她每次试图出门,门前的风景便会自动转变成熟悉的小木屋里的景象,久而久之,傅瓷也分不清,她到底有没有出这间屋子。
太难了,这样的情况对她来说,简直太难了。
她走不了,于是只能等,等着耶律瑾再次回来。
终于,在第三天的天黑之际,她等到了耶律瑾。
“我要走。”
不管耶律瑾风尘仆仆,还未站定,傅瓷便急声道。
像是在怕他会以最快的速度拒绝,傅瓷紧接着道:“你的恩情我会报答,但是我现在得走了。”
耶律瑾面色空洞的盯了傅瓷半晌,才忽地想起,这是自己几日前闲来无事救下来的姑娘。
那日他被杀手追踪,将她安放在小木屋后,便急匆匆走远,再后来,便完全忘了此事。
现在想来,颇有些对不住的意味。
他这屋子是施了阵法的,她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小姑娘,肯定没有破解之法,真难为她能在这里待上三日,且现如今还能做到不崩溃。
这般想着,耶律瑾对她便有了几分敬佩。
哦对了,她刚刚说什么来着?
要走?
哎,正常正常。
耶律瑾一个轻跃,在桌子上坐下,随手捡起桌上的桂花糕,便往嘴里塞,口齿模糊道:“抱歉我这几日有事情,竟忘了你还在这里,我一会儿便送你走。”
他说着,大口的咀嚼着糕点,一块吃完,只觉得还饿,索性埋头将桌上摆放的糕点全部解决。
吃饱喝足后,一声满足的喟叹。
也是在将嘴里最后一口糕点咽下肚,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这糕点的口感,与他府上的截然不同。
“这……是你做的?”
傅瓷还未从他狼吞虎咽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听得这么一句,只来得及反射性的点点头。
耶律瑾见状正了神色,他清了清嗓子,将俊郎的脸蛋凑到傅瓷面前。
“这样,你还有恩要报是不是?”
傅瓷再次点点头。
耶律瑾见状笑的更欢:“那我给你一个快速还恩情的机会。”
“什么?”
“留在这里,给我做厨娘吧。”
“……”
空气凝固了几秒钟,傅瓷幽幽转动着眼睛,出声道:“需要我再待几日?”
“不多不多,一个月。”耶律瑾笑的人畜无害。
若是此时傅瓷知道这世上有个成语叫做‘不怀好意’,她一定不会答应下来,起码,不会像现在这般,答应的这般迅速。
“好。”
意料之内的回答,耶律瑾唇边始终一抹笑意,他抬手揉了揉她的发心,动作亲昵。
当傅瓷没有做出任何反省,不论是反抗还是羞涩时,耶律瑾意识到一个问题。
眼前这姑娘,与常人不太一样。
至于是哪儿不一样?
他狭长的眸子眯成一条线,眼底探究意味浓郁。
良久后,松了紧紧盯在她身上的视线,笑的随意。
待他了解了这姑娘到底哪儿不一样时,便是他征服她之际。
傅瓷只看着耶律瑾皮笑肉不笑,隐约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可以她的思想,是想不出理所然来的,索性放弃。
她不曾知,自己现在的境遇完全可以用刚出虎穴,又入狼窝来形容,当然,这是后话了。
傅瓷答应了要在这小木屋里给耶律瑾做上一个月的厨娘,答应了的事情,她始终能说到做到。
于是,在接下来的几天里,耶律瑾享受到了皇帝一般的待遇,不,兴许还要好。
宫里的膳食被世人称为山珍海味,但事实上,也不过是些寻常人家吃不到的稀奇东西罢了,比起来,口感甚至不如百姓家里的一碗白米粥。
但傅瓷做的饭菜不一样,给她一堆材料,她能做出五花八门的不带重样的菜来,当真是琳琅满目,应不暇接。
耶律瑾在胡吃海喝了五天后,终意识到一个严肃的问题。
再这么被她喂下去,他可能要横向发展。
好歹也是荆州城里有名的花花公子,他耶律瑾这张脸和这具身体可是混迹在女人堆里利器,可不能被食物给毁了。
故而,当傅瓷将一桌子的饭菜端到他面前时,耶律瑾严肃起一张脸:“报恩到底为止,我们之间就当是两不相欠,如何?”
傅瓷闻言愣了下,随后点点头:“好。”
她说完便将自己系了五天的围裙解下,叠放整齐的放在桌上,对耶律瑾微微颔首后,便没了动作。
她在等着他抱着自己飞离小木屋。
耶律瑾见状,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这就没了?
是他耶律瑾的人格魅力削弱了,还是现在小姑娘的审出了问题?怎么她在面对自己时,时常让他有一种,自己只不过是块能行走说话的肉,毫无任何吸引力。
耶律瑾自我怀疑时,傅瓷严格的催促:“我们可以走了吗?”
耶律瑾回神,面上难得的没了笑意,他应了声,无声的打开门,正准备回身抱着她离开之际,忽而一道冷光乍现,划破正午浓雾的阳光,直直的射到身上,耶律瑾反射性抱着傅瓷一闪,只见眨眼之间,傅瓷方才所站的地方,赫然多了一支羽箭。
耶律瑾盯着那支羽箭,耳边再次传来熟悉的利刃割破空气的声音,他猛的将傅瓷塞到桌子底下,抬手抽出腰间的佩剑,只听的一阵刀光碰撞,地上便插满了无数羽箭。
傅瓷躲在桌子底下,距离最近的一支羽箭的反光刺了眼睛,她张了张嘴,半晌说不出话来。
这种情况她在小人书里看到过,猜的没错的话,应当是仇家寻仇来了。
她没有仇家,那这些羽箭针对的,便是耶律瑾的。
想到这里,她刷的下抬头看向他,后者恰好也正看过来,两人四目交汇,竟有一种难以言述的情蔓延开来。
耶律瑾来不及细想,只快速从桌子底下将傅瓷捞出来,随后几个轻点,便跃然在这片树林的上方。
也是在如此情况下,耶律瑾才来得及看清情势。
这片树林是以小木屋为中心,围成一个圆形,周围都施了阵法,寻常人很难走进。
正因为如此,那些黑衣人才会将树林团团包围起来,以不断往里面射箭的行为,逼他现身。
如今他四面楚歌,怎么看都是必死无疑的结果。
耶律瑾皱起眉头,心下跟着严肃起来。
如果今日是他空身一人,他倒还有些把握能够冲出去,但是,他如今还带着一个人,还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
正当耶律瑾想着,要不将这姑娘扔下,自己保命算了时,耳边响起一记轻声。
“你身上有火吗?”
耶律瑾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一句问的愣怔住,随后点点头:“有。”
他说着,腾出一只手,将怀里的火折子拿出来,塞到她手中,接着目光狐疑的盯着她,不知她这么问的用意何在。
傅瓷听得他回答,先是四周看了看,随后缓缓道:“好高,我们可以先下去吗?”
耶律瑾:“……”
反正最后也是孤注一掷,倒不如看看她想做什么。
此时的耶律瑾怎么也想象不到,在后来漫长的岁月里,他曾无数次的回忆起今天这一幕,每回忆一次,便对自己今日这一举动难怪感激。
当然,现在的耶律瑾,抱着的仅仅是‘反正这姑娘也好活不久了,不如在临死前,先成全她的愿望’的想法,顺着她的意思落到地面上。
此时的林子里,羽箭已经停了下来,倒有一种暴风雨来临前的感觉。
现在短暂的停歇,是为了更大规模的羽箭射击。
耶律瑾思绪翻飞着,丝毫没注意到一旁傅瓷的动作,待到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是身边烈火熊熊的时候。
灼热的火光将他的心烤的滚烫,耶律瑾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已经置身于一片火海里,半晌回不过神来。
这算什么?英雄式自焚行为?
“原来今日刮得是东南风……”
耳边是傅瓷低低的呢喃声,耶律瑾头疼欲裂,他的五官被火光吹的有些扭曲,神情无奈而决绝。
“小丫头,你要死,我就不陪你了,咱们有缘来世再见。”(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