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玺到底没留下。
出来了这么久,玺王府里情况到底如何他还不知道。倘若周信因为自己的玩忽职守被害,那么高宗怪罪下来,自己难逃其咎是肯定的。那么,倘若自己真的死了,傅瓷会苟活于世吗?
苍玺想了许久,到底没想明白。
所以,他不敢尝试。
生怕真的出了意外,傅瓷会追随着他去九泉之下。
苍玺回到玺王府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凝辉堂那边看看周信的情况。
周信躺在床上,面色比苍玺还难看些。薛锦绣坐在床沿上,见苍玺来赶紧揩干了眼泪。季十七在一旁单手撑着额头犯困,听见有人推门而入急忙睁开了眼。
“你终于回来了”,季十七见苍玺来救上前去迎,挨近苍玺后,季十七轻声说道:“我有事要与你讲。”
苍玺难得见季十七有这么正经的时候,想来此事一定十分紧急重要。
“何事?”苍玺问道,语气有些苍白。
季十七朝着薛锦绣的方向瞥了一眼,苍玺看了看,与薛锦绣正好四目相对,继而歪头对季十七说道:“不碍事,锦绣不是外人。”
季十七会意,“三殿下已经水米未进数日,再不下针恐怕内脏也受不了。王爷与郡主还是早些拿个主意吧。”
“什么下针?”薛锦绣问道。
闻此一言,季十七一愣——苍玺竟然没有告诉薛锦绣要给周信下针的消息。
他是有打算将这风险一人承担了?
薛锦绣见这两人都没反应,着急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嗯……”,不等季十七将想说的话说出来,苍玺就呵了一声,“十七!”
“你让他说下去”,薛锦绣冲着苍玺吼道。
事情闹到这个份上,在苍玺的意料之外也在季十七的意料之外,更在薛锦绣的意料之外。
屋里一度沉默,季十七被薛锦绣的眼神盯的禁了,主动说道:“我先前跟王爷提议过给三殿下下针,下针的风险我也与王爷讲过。”
“什么风险?”薛锦绣问道,见季十七不开口,薛锦绣急了,也不顾郡主的形象,上前拉着季十七的袖子说道:“你倒是说啊!”
季十七长了一张俊俏的书生脸,荤言荤语也对姑娘说了不少。然而,被薛锦绣这么一拉,季十七还是十分惶恐的甩开了薛锦绣的手,“若是好了,三殿下不日就可下床。若是不好,轻则一生昏迷,重则……”,季十七没再说下去,他相信薛锦绣足以明白他的意思了。
“若非季先生告诉我,王兄是不是就不肯说了?”薛锦绣含泪问道。
这眼泪,她一早就想落下了。强忍着是因为看到苍玺比她还不容易。若非自己,借着这个机会苍玺明明可以除掉自己的政敌。而今,非但政敌没法除掉,还要去保护一个不止一次伤害过他的人。想到这儿,薛锦绣更是泪如泉涌。
“王……兄”,薛锦绣呜咽着喊了一声。
“没事儿,我们就赌一把”,苍玺安慰道,还不忘伸左手拍拍薛锦绣的后背。
闻此一言,薛锦绣哭的更厉害了。一屋子的人都没吱声,安静的等着薛锦绣将一腔的委屈哭完。
一盏茶的功夫后,薛锦绣自己擦干了眼泪。有些时候,委屈攒多了,哭出来就好了。就如同现在的薛锦绣,哭完了、闹完了,心里的委屈也销了一大半。
想明白了其中要害的薛锦绣说道:“王兄,这件事情必须得禀告圣上,让圣上拿主意。我相信圣上也不愿意看着三殿下就在这儿躺一辈子,我这就去求君王令!”
这个方法苍玺何尝没想过?
只是,这桩事情若是闹到了高宗哪儿去,沈贵妃肯承担这么大的风险吗?即便沈贵妃肯,那么周信的那些政敌呢?
此时此刻,苍玺已经毫无退路了。
见苍玺不语,薛锦绣着急了,从架子上扯过披风系上就要往外走,“我去找圣上说,让他拿主意。这是他的儿子,命由他定!”
“站住”,在薛锦绣将要踏出房门的那一瞬苍玺喊住了她,“若是圣上不同意呢?”
闻此一言,薛锦绣一愣。片刻后,冲着苍回眸一笑,轻轻说道:“那我就守着他到他死。”
说完,薛锦绣消失在了凝辉堂的大院子里。
“王爷——”,季十七想劝,苍玺摆了摆手,“随她去吧。”
苍玺心里清楚,这桩事情高宗是万万不会同意的!并非说高宗没有拼一把的胆气,而是一旦失败了,周信一死会引起多少的事端远非苍玺能想到的那么简单!
“让她去碰碰壁也好”,季十七还想开口,却被苍玺这一句话堵了回来。
“你帮我再瞧瞧这右臂吧”,苍玺主动提议。方才看着薛锦绣难过,苍玺没怎么留意自己的胳膊,但现在薛锦绣不哭闹了,也便发觉了这胳膊疼得厉害。
听苍玺这么一说,季十七才仔细瞧了瞧苍玺。眼前的人,眉目依旧,眸子却凹进去了几分,想来是近来没怎么休息好的缘故。他这脸色,虽说比着周信是好不少,但从这气色上来看,苍玺显然是病了,还病的不轻。
“你着凉了?”,季十七边问道边将推着苍玺坐在椅子上,伸手号着他的脉搏。刚摸着苍玺的脉搏片刻,季十七就伸手去摸他的额头,厉声说道:“现在,立刻,回你的星月阁好好养着,都烧成这样了还瞎担心别人的事。”
见苍玺还不回去,季十七瞪了苍玺一眼,“回去,一会儿我给你送药去。”
苍玺应了一声。季十七抬脚就要走,苍玺喊住了季十七。
季十七回头,“还有什么事儿?”
见季十七这副着急为自己煎药的模样,苍玺心里有点难受,欲言又止的说道:“没、没事,我在房间里等你。”
季十七点了点头,快步出了凝辉堂。
诺大的屋里,只有苍玺与周信两个人。苍玺为周信掖了掖被子角,无声的叹了一口气。
苍玺有句话在心里憋了许久,但他却不知道该如何说给季十七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