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盘算,也很少会像布兰这样明目张胆的说出来。而能够这样“坦诚”,通常也意味着摊牌。当抛开血脉亲情,将一切归结到利益、规则上时,许多事情反而容易看清了。
布兰知道,有些话可能会带来疑惑,例如天选之人是什么?但他不想解释,何况他也不清楚内里的详情。那些,曾经觉得难以匹敌的意志,如今正心满意足的盘头大睡。面对撩拨,也不过是微微蠕动几下。对于它们,还真不敢放手摆弄……
稍稍停顿了一会,布兰继续说道:“我关心巫师,因为我们有着共同的利益。出于相同的原因,我也关心你们。我需要规则不断显现,只有这样才能了解规则背后的秘密,所以你们目前正在做的,很大一部分也是我所希望的。
的确,还有那么一部分所作所为让我有些不爽快。但是就像刚刚说过的,我始终在权衡。权衡过后,我将这些理念、利益上的冲突视作必须付出的代价,所以在规则真正显现前我是不会怎样的。至于规则显现后,你们将会像我一样拥有俯瞰世界的力量,还需要像今天这样在意别人的态度吗?
其实呢,与其担心我们这些巫师,不如担心你们自己。
同样是出于利益上的考虑,你们缺少长远的目光,很容易迷惑于眼前的蝇头小利。而且相比我们这些巫师,你们缺少奉行的准则。
这个世界正在飞速变化,旧有的一切已经垮塌,再也不能成为凭依。曾经的传统、习惯正在没落、消失,虽然你们仍旧在坚守,但是你们比谁都清楚,它已经支离破碎。那些旧时的规则已经约束不了你们,所以世界才会显得如此纷乱。”
布兰伸出大拇指,“我曾想要制造类似的纷乱,却没能做到。这让我意识到,当所有人都不想陪着你作乱,又怎么可能乱起来?你们也知道,我弄出的那波死亡之潮惹恼了其他巫师,于是都不陪我玩了。即使只是消极的不理不问,也足以让我束手无策。
呵呵——
还是你们厉害……”
放下手,布兰继续说道:“我和你们一样都需要这场纷乱,但是看到和看中的东西并不相同。我不会猜测别人的心思,只是想说说自己的看法。
规则、权柄会在频繁的摩擦中得到完善,信仰也会在对抗中得到磨砺。但在频繁的摩擦和对抗中,有些也会被抹杀。这是一定的,那些不合时宜的,以及无法适应、完善的事物必然会面对这种境况。
如果那些被抹杀的,恰巧寄托着厚望,又当如何?
呃——
难道没人想过会出现这种可能?唉,我就说,你们该担心自己的。”
布兰微微摇头,显得有些无奈。
“其实呢,这还不是真正令人担忧的,因为有些事物如果能够就此消亡,反而是件好事。可惜,没那么简单。
尽管我是个私心很重的人,也不可能对你们毫不留情,我们终究是一家人。如果连我都无法摆脱这些影响,那么更不要说其他人了。所以呢,有些本该被抹杀的,很可能会保留下来,一些畸形的产物也会因此诞生。
不要怀疑,我们有这个能力催生它们,哪怕它本不该存在。然后,它会为我们中的某些人带来梦寐以求的力量。
哎——
可是,后果呢?”
布兰再次摇了摇头,“你们真正该担心的是自己,不要成为那样的毒瘤……”
长者们忧心忡忡的来了,在听过此番话语后又忧心忡忡的走了。尽管达成了此行的所有目的,却没有一个人笑得出来。
……
跨过传送门,妮可没有急于离开。
她有一种错觉,传送门好似天与地间的屏障。门那边歌舞升平,是难得的天堂乐土;门这边沧海横流,不见一处安宁之地。
门那边的营地,如今已经坐实了暗夜圣城的名号。有朝一日,或许能够成为寰宇中一颗闪亮的明珠。如果可以持续经营下去的话……
事情总会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发生变化。就像几年前那样,刚刚习惯安宁的他们忽然接到了神喻,打乱了原有的安排。
也好,她因此有了出行的借口。
坐在圣城之中,渐渐有了几分高处不胜寒的感触,所以一直想要出去走走,想要重温能够自由行走的岁月,能够立于人群中宣扬教义的时光。可惜,始终不能成行……
现在好了!
只是有些时光注定无法重现,只能成为回忆。她也不清楚是从何时开始的,身边出现了侍立的祭祀?想要自由,恐怕已经不可能了……
神喻不会无缘无故出现,特别是对于暗夜而言。一定是有大事,或者即将有大事发生,然后世界也会出现新的变化。一直都是,每次神喻的出现必然会带来格局的改变,所以她相信这次也一样。
是的,这次也是一样。她依旧不清楚真正的原因,但会尽全力做到极致。事无大小,再小的事情也可能成为决胜的关键。她有这个觉悟,当年就是因为这样一份觉悟,才保持住了暗夜祭祀的威名不坠,也变相的保住了暗夜的威名。
哎——
敬奉这样一位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神祇,有时真的很……
妮可用力晃了晃头,玛雅的言行还是对他们造成了影响。以往这些念头根本就不会出现,现在么——却有些不受控制。只是这种感觉也挺好,仿佛瞬间拉近了与神祇的关系,敬畏也不再冰冷,好似有了温度。
她依旧不会也不敢像玛雅那样,通过这丝联系问些大胆的问题,或是提出一些无厘头的要求。更不可能像玛雅那样,因为一个“滚”字就真的拍拍翅膀飞走了。但是,她的确因这丝联系感受到了不同。
异常熟悉、异常亲切,就在那丝联系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