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超带着遗憾回到京城，直接开车到了报国寺。

走在街上，没几个人和自己打招呼，黄超想自己脱离古玩市场太久了啦，在这儿开店居然很多人不认识，不去捡他们几次漏加深不了印象，哈哈。

回到店里，刚和汪老师打过招呼，甄娜就说道：“呦呵，黄老板露面了？神龙见首不见尾呀，刚在这儿坐镇几天又不见人影了。”黄超道：“怎么？嫂子有意见了？”甄娜道：“哪敢呀，我们两口子可指望着你发财呢。”黄超道：“那你还对我这么不客气？是谁给了你豹子胆了？”甄娜道：“我是自己给自己壮胆呗。”黄超道：“说吧，有什么事？”甄娜道：“我发现一个现象，只要你不在店里，店里的生意就好，这几天汪老师可是给你做了几笔大生意。”

黄超笑着说道：“那是好事呀，不过我怎么听着你话中有话呀？放心吧，林玥是不会再回来了。”甄娜眼睛一亮，说道：“真的？哦，不不，那多遗憾呀。”黄超哈哈大笑。甄娜气愤地说道：“你耍人。”

正聊着开心，进了一个三十来岁的人，问道：“黄老板在吗？”黄超道：“您好，我就是。”那人说道：“黄老板这么年轻！厉害！我是听杨光说了您的大名，知道您为人仗义才来的，我叫黄四，咱们五百年前是一家。”

黄超道：“是杨光兄弟的朋友？快请坐。”然后给黄四接了杯水。黄四喝口水道：“我慕名而来是想让您看件东西。”说着从包里拿出一个粗瓷大碗放到黄超面前，黄超看了一眼就知道这是元钧瓷。黄超想你这是匀给我呀还是让我给你鉴定？黄四不说，黄超也不好直接问，想想是杨光介绍来的，就给他看看吧。

黄超仔细看了看，这碗制作工艺比起宋均瑶来自是粗制滥造，线条处理过于突兀，缺少过渡，但这的的确确是一件元钧瓷碗。黄超说道：“我觉得应该是件元钧瓷碗，你认为呢？”黄四喜形于色说道：“您收吗？”黄超对这没有美感的东西不感兴趣，指着汪东海说道：“这是我们店里的掌眼师傅。”又指着甄娜说道：“这是我们店里的经理，你跟他们谈吧。”

黄四说道：“黄老板，我可是奔着您来的，杨光说您仗义大方，我就直接来了。”黄超心道，那你也不能把我当傻子呀，我不收你鉴定费就不错了，于是笑笑说道：“我一般不在店里，所以百万之内的买卖都是他们做主，规矩不能坏。”

黄四一听，百万之内的他不管，那这件值不了多少钱？于是问道：“钧瓷不是很值钱吗？不是说‘黄金有价钧无价’，‘家有万贯，不如钧瓷一片’吗？”黄超说道：“您问问我们汪老师，这可是博物馆的专家，他给您说更合适。”

汪老师说道：“咱们现在一说钧瓷，大都指宋钧瓷。钧瓷始于唐、盛于宋，‘入窑一色，出窑万彩’呀。北宋钧官窑缔造了钧瓷艺术的辉煌，但也成为钧瓷艺术进入衰败的起始。北宋末年靖康之变，赵构渡江南逃，在杭州建立了南宋王朝，北宋灭亡。长江以北落入金人统治之中，宋钧官窑自然烟消火灭，工匠们或逃或亡，宋钧官窑的历史也就划上了句号。

两宋的灭亡和钧官窑停烧，使钧瓷业遭受重创，工匠们在兵灾战火中亡命他乡，将制钧技术带到了全国各地。元朝统一中国后，为钧瓷的生存提供了相应的条件，钧瓷窑变艺术得以传播延续，并播火全国，形成了一个庞大的钧窑系。不但在河南有众多的窑口在仿制钧瓷，而且波及广东、江苏、浙江、江西、河北、山西等地，其仿钧制品达到了一定水平并产生了巨大影响。”

黄四说道：“那还不是传承下来了吗？”

汪东海笑笑说道：“是传承下来了。但是在钧瓷的发展史上，一直是与帝王的审美取向和宗教情感相关联的。宋代，由于宋徽宗崇尚道教，这使得宋代钧瓷显现出一种自然天成的‘道家风范’,具有淡雅平和之美。元代，来自草原的游牧民族入主中原，钧瓷也从宋代的致力审美转变为注重器物的实用性，作品以当时普遍广泛日用的民间瓷器为主流，造型虽类似宋钧，但大气、恢弘、饱满有余，灵巧、韵感、律动欠缺自然。元钧作品胎子更厚，胎釉普遍肥厚不均，以粗犷豪放的风格见长，极具游牧民族的鲜明个性。

而且元代钧瓷一般较为粗糙，胎骨厚重，釉厚欠匀、色暗而多棕眼，釉法堆积如蜡泪，不论造型还是釉色都根本无法和宋钧官窑相比，也无法和宋代民窑相比，艺术品位不能同日而语。就像你这件一样，只有青色，偶有红斑，能看出‘出窑万彩’的特点吗？我不知道我说明白没？”

黄四不关心这个，问道：“多少钱你们收？”汪东海说道：“好歹也是件钧瓷，十五万怎样？”这个价和黄四的心里价位差距太远了，说道：“那我在考虑考虑。”汪东海哈哈一笑，说道：“那你去别的店转转，兴许卖个好价钱。”

黄四也不废话，包起来转身出来店门。甄娜说道：“黄老板名气不小啊，人家慕名而来，您就不激动一下二百万收了？”黄超笑笑：“我的名字只值那么多钱？那感情好。”甄娜说道：“看来这笔生意是做不成了。”黄超道：‘你是嫌我在这儿碍事？’甄娜道：“那是你自己心虚好不。”黄超道：“放心，一般情况下他卖不出去，别人还当是仿的呢。”甄娜道：“那咱们走着瞧？”黄超道：“中！”

汪老师说道：“也就是黄老板心肠好，到别的店肯定压价，没准都按仿的对待呢。”甄娜道：“咱们开门做生意又不是做慈善，那你们说到底是实在点好呢还是斤斤计较好？我觉得不坑蒙拐骗就不错了。”

黄超和汪东海对望一眼，觉得甄娜说的确实是个问题。古玩行里吃药打眼的事太平常了，平常的就像喝白水一样，以至于没人觉得有道德问题，只是评论水平高低，打眼的人反而不敢张扬担心被嘲笑。

黄超想了一会儿说道：“我们做生意首先要讲诚信，最起码我们不害人，明码标价，不拿假货忽悠人，时间长了最起码这个行当里会有名声的。其次呢，捡漏也要分对象，去做生意的人家捡漏这没什么，大家凭本事吃饭。如果真有困难的来变卖家产，咱们该帮就帮一下，做到问心无愧就好。”

甄娜问道：“你捡漏的水平那么高，都是捡的做生意的？”黄超想起来和李茹买步摇的事儿来，总觉得那可能会关乎到一条人命，心有戚戚，叹口气道：“大部分都是吧，但是也有不是的，可是有时候人家也不相信咱们呀，阴差阳错的事儿也不少。”

汪东海说道：“不知道你们听说过桂三爷没？”黄超和甄娜都摇摇头。汪东海接着说道：“桂三爷名叫桂月汀，是吃皇粮长大的旗人。民国成立后，旗人的皇粮逐渐就没了，京城里在旗的渐渐成了贫民，但是桂月汀凭自己古玩方面的本事却始终没倒架儿。

有个衰落的贵族实在揭不开锅了，正是拿了件元钧瓷找他，请他帮着给换袋洋白面。他一看是件元钧碗还带块红，虽然比钧窑宋瓷粗些，但也不止值袋洋面钱呀。他当即给了人家1800元大洋。此事在旗人堆里、古玩行里传开了，桂三爷的为人受到尊重，他做古玩生意也兴旺起来。”

甄娜问道：“一块大洋相当现在多少钱？”汪东海说道：“大致00多吧。”甄娜掐指一算，说道：“相当于三四十万呀，那咱们这生意不亏。”汪东海笑着说道：“你不能这么说，首先咱们是做生意，不像桂三爷纯属照顾，第二呢他这碗也忒粗糙了点呀。”

甄娜又问道：“那桂三爷赚谁的钱？”汪东海道:“桂月汀买卖古玩，不坑害他人，专赚慕名而来的官僚军阀、暴发户和外国人的钱。这些人景仰收藏家、满洲贵族旗人桂月汀的名望，来到他家看他的收藏，看好了说：请您匀给我！他回答：你拿去玩吧！至于价钱，一般他不说，这些有钱有势的中外客人，没人少给他半个的。”

甄娜听了说道：“让您一说我就迷糊了，咱们也不能光学他呀？有些古董还不能卖给外国人，就赚暴发户的钱黄超也不用开店了，就在家里等着就行，咱俩还不失业？”

汪东海说道：“那是个极端，咱们现在的思路我就很赞同，不坑大众的钱，不做违心的事，要不是黄老板人品好我早不伺候了。”

汪东海说道黄超不好意思，红着脸说道：“我哪有您说的那么好，我就是凭捡漏起家的。刚来燕京时一无所有，在潘家园捡漏几个小漏，德叔一分钱都没少给，我才有了生活费。真是德叔言传身教，我才不敢坑蒙拐骗。”

甄娜心道，你坑蒙拐骗的少吗？林玥、李茹、好像还有叫姚瑶的不都是被你骗了吗？心里鄙视起来，所以男人就不能有钱，有钱就变坏。忽然又觉得自己英明起来，不让老三接受黄超的房产，让他每个月还贷，总是紧巴巴的没钱泡妞，心里那个得意。

正聊着，那个叫黄四的又回来了。他倒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大刺刺地坐下来，说道：“我转了几家，大部分都是出这个价，所以咱们再谈谈？”

甄娜说道：“好啊，不过我们不会因为你出去转了一圈回来就砍你的价，那不是我们的做派，还是原价，您要是同意马上交易。”

甄娜说道很明白，我们不砍价就不错了，甭想再多要钱。黄四装听不懂说道：“二十万怎样？”甄娜生气，你当我是傻子？你出去要有人出十五万你还回来？于是斩钉截铁地说道：“不加价，我们做生意不能赔钱呀。原来出的价是看在您是杨光的朋友的份上，否则就是七八万的样子，您再琢磨琢磨，有意就留下。”

黄四看看汪东海，又看看黄超，到底谁做主呀？甄娜说道：“甭看了，我就做主了。”黄四一看没有谈价的余地了，一副肉疼的样子说道：“那好吧，咱们成交。”

甄娜拿出转让协议，双方签字认可，点了十五万现金给了黄四。黄四目无表情地出了店门。甄娜说道：“有时候就不能当好人，你免费给他鉴定了，出的价还比较高，他还不感谢你。”黄超笑笑说道：“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没必要和他们生气。再说咱们也不亏不是？谢谢啊，我看你很适合当经理嘛。”

甄娜眼睛眯成了一条线，说道：“真的？那你啥时候给我涨工资？”黄超说道：“这点你应该和老三学习，一般是不接受我多给钱的。”甄娜道：“那就对了，男人就不能有钱，有钱了就变坏。我不是男人所以你要给我涨工资，嘿嘿，我也不是说你有钱了就变坏。”

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嘛？黄超郁闷地说道：“林玥在这儿干了几个月没要过一分钱。”甄娜道：“她是你媳妇之一，和我有啥关系？不能相提并论。不多要，涨百分之三十，怎样？”黄超道：“我惹不起你，你说了算，看来我以后得给你打工了。”红着脸坐下自顾自地喝起茶来。

甄娜看黄超脸红，想想自己是否说的有点重了？于是说道：“嫂子给你开玩笑的，你不会生气吧？”黄超道：“我哪敢生气呀，不过既然你当经理了我是不是又可以做甩手掌柜了？”甄娜气愤地说道：“你啥时候不是甩手掌柜？”

黄超尴尬一笑：“我回家做饭了。”和汪东海打声招呼走了。就听甄娜在后边嘀咕道：“家庭妇男。”黄超想，自己这家庭妇男的称号好像坐实了，叹口气开车去了王府井。（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