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哥，真的要去吗？”
小兰在车后排嘟着嘴，满脸都是怨气。
我笑了笑，看向了副驾驶的冷萱，示意她来解释，谁知冷萱一直瞪着前面的车玻璃，嘴唇微微张口，竟然在发呆。
“冷姐？怎么了？” 我奇道，冷萱是那种很精神的女子，很有这种失魂落魄的表情。
冷萱听了这话，转过头来，眸光在自己脸上团来团去，像是审视着什么。
“冷姐？怎么了？”我越发好奇。
此时后车排小张开口了：“好了好了，小兰，别抱怨了，沈哥和冷哥都是心理专家，听他们的没错，你叽歪个屁啊。”
“小张你胆肥了你。”
小兰听小张这么说，抓起矿泉水瓶乱敲：“本来我吓着了，心情就不好，你不安慰我，还骂我，打死你个死犊子，死犊子！”
“哎哎哎啊，行了行，差不多就行了。”小张一把抓住小兰的胳膊，皱着眉道：“行了。”
小兰听了这话，立时不出声了。
我疑惑地看了小张一眼，这货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强势了？问：“你有事？”
“有事？什么事，哈哈哈，沈哥，小兰有事，我有啥事？”
小张在后座挠头，脸上打着哈哈，然而他的笑有些勉强，像是硬生生挤出来的……
我越发觉得不对头了，这几人是自己日常里最熟悉的，他们的情绪哪怕最细微的变化，我也能感觉到，他们这是……怎么了？
冷萱一路不停地发呆，小张则一改大大咧咧的性子，会突然发火……
此时，忽然，一只手伸过来握住我。回头，是冷萱微笑的脸：“小张是为小兰的事情烦心呢，好端端的，跑去看什么鬼山，结果吓着了，这才这么不耐烦的。”
“哦。”我点了点头，反手握住，问：“冷姐没事吧？”
“我有什么事？”冷萱这次反应很快，用手指紧紧掐着我的手心；“我就是担心你的测试而已，怕这些事情影响你的心绪。”
“没问题，幻觉症已经治愈了。”我道。
冷萱听到这话，睫毛忽然眨得飞快，像是要说什么，忽听后排小兰道：“沈哥，你说我是幻觉吗？”
我摇头道：“这很难说。”
“可是真的很可怕啊。”小兰嘟着嘴，恶狠狠地瞪了小张一眼：“也是我闲的，听同学小葵说，这边开发了一个新的旅游区，叫雾山，说是什么古代战场，里面的山可以随着雾气随意变幻，这还罢了，据说闹鬼，还吓死过人，感觉挺好奇的，刚刚好他们因为这事打半价，所以就跟小葵去了，谁知去了之后，上了山也没看到雾，本来想着赶紧下山得了，结果小葵说钱都花了，总要看一下，晚上雾气多，就在山上宿营了。”
“你也是心大。”我插嘴：“两个女孩子在山上宿营。”
“就是，就是，活该吓着。”小张接口。
小兰拿起矿泉水瓶，恶狠狠在小张脑袋上一敲，继续道：“当时我也没多想，反正也没啥人，就支了个帐篷宿营了，小葵那天还肚子疼，跟我挤在一起睡，结果睡到半天，说要上厕所，自己不敢出去，非拉着我，我只能跟着她出去，这个时候，也没看到雾气，也没看到山色变化多少，我正觉得晦气白花钱呢，谁知道小葵在前面草丛大叫起来，我以为她被蛇咬了，谁知她提着裤子冲着我跑，说是见了鬼。”
“那个时候你没吓到？”我问。
小兰抱着胸往后座上一靠，嗤了一声：“你当我什么人，好歹我也是半个心理专家，对吧，相信科学，所以我拉着小葵，问她在什么地方，小葵指着山谷前面的悬崖，我觉得好笑，拿着手电筒往前走，结果……”
“结果就吓到了。”小张啧啧道。
“你一点也不心疼是不？”小兰恶狠狠地瞪眼。
“哪跟哪儿啊。”小张摸着头，嘟囔着似乎要说什么，忽然收住，问：“你继续说。”
小兰横了他一眼，咬了咬嘴唇，沉了沉，继续道：“那个地方往前走是悬崖，悬崖旁边种着很多歪脖子树，我当时拿着手电筒一照，正照见一个白衣人吊在树上，眼睛里发着绿光！”
说到这里，小兰声音有些发颤：“但是我就懵了，手电筒一下落在地上，昏昏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了，后来听小葵说，她见我吓傻了，拉着我往山下跑，黑灯瞎火的，也不知道怎么跑下去的，后来遇到景区的保安，这才获救，不过我一直不说话，把她吓坏了，送回来之后才好了的。”
此时，我已经驶去了城区，到了郊外，视野忽然开阔起来，郁郁葱葱都是田野，蓝天白云，让人心情一爽。
“掉魂！”
小张下结论道：“我们老家叫掉魂，人有三魂七魄，活着的时候聚在一起，死了之后就飞散了，小兰那次受到惊吓，是把三魂七魄给吓掉了几个。”
“你是警察嘛你。”小兰拿矿泉水瓶又一记。
小张摸着头：“我们老家的做法，人掉魂，要放上扫帚，找神婆呼唤你三遍还是怎么着……不过冷哥沈哥都是心理专家，自然用洋玩意。”
“这不是洋玩意。”我反驳：“这是科学，相信科学。”
说完，忽然发现他们都没说话，道：“你们怎么了？”
冷萱正怔怔地看着前方若有所思，小兰则与小张使眼色。
“干嘛都是这种表情？”
我心里头忽然生出一个奇怪的念头，他们好像……有什么事瞒着自己？！
这种不安，让我越发烦躁，训斥：“怎么不对？小张你个混蛋！快说！”
“没有啊，”小张忙不迭道：“没有，沈哥说得对，要相信科学，我大老粗，说不出别的，还是冷姐来。”
“对对对，冷姐上。”小兰忙不迭道。
“你们是不是早上吃错什么了？胡扯什么蛋？”我见他们说话倒三不着两的，训斥起来。 却见冷萱伸出手拍了拍我的腿：“你怎么了？小沈，心浮气躁的？”
这温柔的话，像是燥热的清泉，让我开始灼热的头脑慢慢冷静下来，侧头讪讪：“可能快要去帝都做测试了，我有些紧张。”
冷萱“嗯”了一声，看着前方，外面的光影闪着她的脸，一缕碎发染着金辉，蜿蜒出优美的曲线，声音也安然：“小兰，小沈说得对，你要相信科学，在心理学上，治疗恐惧症的方法之一，就是直面，人越是害怕什么，就会逃避什么，越是逃避，就在心里头打结，打结之后，很难解开，然后就形成心理盲点了，比如恐高症，人越是害怕高处，就会从来不去高处，那么他的恐高症会一直存在，可是若是有人帮着她跳一次伞，他的恐高症会不治而愈，这就说，让人去面对自己害怕的东西，并且认清它，解剖它，人就不会害怕了。”
“这样子啊。”小兰恍然道：“所以现在沈哥带着咱们再去经历一次？可是你们不怕吗？若……对方是真的鬼，咋办？“
“行了行了，什么鬼不鬼的？相信科学，懂不懂，亏你还是现代人，封建落后分子。”小张训斥。
小兰听了这话，忽然暴起：“什么跟什么，可别跟我装了，我不知道你吗？最害怕这玩意了，看个恐怖片，躲在被窝里不出来，上个厕所，一个大男人拉着我去，说怕厕所遇到好朋友，蹲在厕所里，还拉着我到处看呢，瞧你没出息样，你才最没资格数落我呢。”
我和冷萱听了这话，忍不住相顾莞尔。
“行了行了。”小张听小兰揭发他隐私，脸涨得通红，“你行了吧？更年了你，啰里啰嗦的，别忘了我们来干嘛的，有你这样的吗？”
小兰听到“别忘了我们来干嘛的。”忽然抿住嘴，不说话了。
车里再次安静下来，我忍不住从车前镜偷看小张，却见小张侧头看着窗外，神色意外地凝重，小兰则嘟着嘴，皱着眉，来回把手里的矿泉水瓶晃来晃去，一回头，见冷萱呆呆的看着车外，又恢复了起初神色不属的样子……
他们怎么了？
先前的疑惑又袭上心头，然而却抓不着，捏不住，让人感觉空落落的，我攥紧了驾驶盘，下意识地加大了油门。
宽阔的国道上，刚刚开发的路，车辆还不多，飞奔起来，一马平川，蓝天白云，太阳之下，泛起一层层的尘埃，遮挡了白云，撒着金辉，点点滴滴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