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霞一直低着头，很仔细地修剪着自己的脚趾甲，眼皮也不抬。
“你认识杨力吗？”我问。
小霞“嗤”了一声道：“你说呢？杨成是儿子死了之后，打听着这消息，才找上我的，你说我认识他吗？”
我点头，屋子有骨子浓烈的香水味，还杂合着潮湿陈腐的味道，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我摸出一盒烟，点上，让氤氲隔着自己和小霞，讲真，小霞现在的一切，都对自己来说，是一种说不出口的谴责——
她再也不是从前的样子，而发生这一切的原因，是因为我。
我闷头抽了几口烟，见她低着头，嘴角含着笑，满脸都是不屑，想起她说的话，心中一动，问：“小霞，你跟杨力是同龄人，你觉得他若是对李程程有什么私密感情，会放在那里呢？”
小霞听到这话，把指甲刀放下了，伸长了腿，担着对面的的门锁，拨拉的哗啦作响：“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我又不是警察，沈哥哥是专业人士，干一行爱一行，不是吗？”
我不答，只看着桌上的游戏盘的架子，最后站起来，抽出游戏盘，第一张，《寂静岭I》，第二张《寂静岭II》，第三张《寂静岭III》《寂静岭攻略》《寂静岭支线》……如此等等，满满架子上的游戏盘，居然都是《寂静岭》！
“他这么喜欢这个游戏？”我随口问道。
小霞没回答。倒是杨成回来了，见我拿着那游戏盘，摇头道：“哎哎哎，这娃就喜欢这个，以前还喜欢别的，后来不知为啥，全是这个，其他的都扔了，只爱玩这个。”
“什么时候喜欢的？”我问。
杨成低头看着我手里的寂静岭，沉思道：“大概半年前吧，我还奇怪呢，当时娃说先不打游戏了，认真学习，高考完了再说，我当时还高兴着呢，结果有天，他突然买了一大堆这个，也不知为啥，晚自习回来就玩这个，跟傻了一样，哎，当时我还担心这呢，后来看他学习成绩也没掉，也就没管。”
我点头，把游戏盘都收到了袋子里道：“那我先回去了，小霞身体没事吧。”
杨成正要说话，被小霞抢着道：“我当然没事了，等你办了个案子，我跟这老男人之间的债，就一笔勾销。”
杨成却仿佛没听到，只盯着我的手道：“沈警官，你……觉得这个游戏有问题？娃他……是不是有什么隐情？”说到这里，声音都颤抖起来。
小霞哼了一声道：“杨叔，你也别太过指望了，沈哥虽然是个警察，可是警察能力也有限呢，人家李家可是大官，一根指头都摁死我们，何况现在都一边倒地支撑对方呢，沈哥就是孙悟空，也逃不出人家手掌心呐。”
杨成听了这话，脸色黯然下来，手也慢慢垂下来，看着门前站着的门神B同志。
B依然宛如雕塑一般，无声无息地站在那里，毫无存在感，却让人无法忽视……
从杨成家出来的时候，B紧紧跟着我，小张开车，回头看着我们三儿，苦笑。
我也笑，上了副驾驶，看着车前镜——里面有小张表情里更多的内涵：
“问得怎么样？”
“没什么线索。”
我无语摇头，抽出一根烟来，忽听后面B同志淡淡开口：“吸烟有害健康。”
我立时捏住了烟头。
小张似乎想笑，却生生忍住了。
“沈同志没看出线索了吗？”A同志开口，跟B同志一样的腔调，没什么起伏的腔调。
我正要摇头说“没”，忽见AB两个人在车前镜里的脸，想了想，回答：“这孩子打游戏的所有游戏都是《寂静岭》。”
“这是线索。”B同志以下结论的语气道。
“是啊，是线索。”A同志立时接口。
小张一下启动了发动机，车轰隆隆地开启了，一溜烟地行进，车里沉默着，车窗外刮来呼呼的热风，让车厢里更热了。
“去哪儿？”B同志问。
小张看了看我，道：“回咨询所，B同志。”
B同志的眸光忽然盯着我的后脑勺：“沈同志不查查杨力留下的证据，比如电脑之类的，你刚才说过，他爱打游戏，游戏全是《寂寞岭》，这可是线索。”
“对对。”A立时借口道：“我这就调资料，沈同志是去警局查呢，还是回咨询所查。”
我沉吟了下道：“我想回咨询所查。”
“那我这就打电话。”A同志立时拿出电话来……
小张嘴角浮出一丝苦笑，睥睨着我。
我回之苦笑。
……
因为杨力的案子比较清楚，他留下的私人物件，如电脑笔记本，手机之类的，也没怎么大查，经过A同志的协助，很快拿了回来，不过经过这么来回一折腾，等回到咨询所的时候，天色已经黯下来。
冷萱和小兰都没下班，两人坐在前厅的沙发上聊天，见我们的车进了院门，小兰急急地站了起来。
“怎样了？”
我们刚刚上了台阶，小兰便推开门走了出来，不过看到AB两位，立时捂住嘴，不敢说话了。
“小兰不是该下班吗？这个时候，你凑什么热闹？”小张训斥道。
小兰瞪了小张一眼，小张躲在了AB两位的背后。
“沈哥，怎样了？”
等我们进了门，到前厅沙发上坐下，小兰又问，不过这次语气小心翼翼的，毕竟有AB两位神秘人物在。
我看了看对面站着的冷萱，冷萱见我们回来，一直没怎么说话，此时看向我的时候，眸光里充满了忧虑和担心。
我对她使了个“安心”的眼色，道：“找到一些线索吧，比如杨力爱打游戏，最近打的所有游戏都是《寂静岭》”
“这是个好线索。”一直隐形人的B同志开口。
“对对，这是个查到真相的好线索。”A同志接口，点头。
冷萱诧异地看了两人一眼，又看向了我，试探地问道：“两位吃饭了没？”
其实现在已经是傍晚，过了饭点了，冷萱这么问，不是问吃饭，而是问两位什么时候离开。
然而B同志很快道：“我们等着沈同志查出端倪。”
“对对。”A同志频频点头道：“我们等着沈同志。”
“啊？”小兰说了半截“啊”字，硬生生地住口，捂住了嘴，看着我。
我苦笑：“好，我这就加班加点。”
……
杨力的手机没什么异常，因为内存比较少，电话记录也没几个，有李程程的号码，但是没有两个人的通话记录和短信。
“也许他删除了。”A同志检查完之后，下结论，但是不是对我说的，而是看着B同志。
B同志不置可否，只道：“沈同志看一下电脑吧。”
我点头，打开杨力的电脑，没有密码，很轻易地启开了，不过果然是狂热的游戏爱好者，桌面上都是《寂静岭》的网游入口，壁纸也都是寂静岭的图片，检查一下每个CDEF盘，也没什么异常，不过是学习昨夜，游戏盘岛国片之类的——与任何一个中国高中男生没有任何区别。
检查完了，我回头看着B同志。
到了现在我已经看出来了，A同志是以B同志为主导的，虽然两个人什么也没说。
B同志蹙着眉，似乎不死心，盯着屏幕，看了半天道：“看看这孩子是怎么打游戏的？”
“对对，他不是爱网游吗？”A同志立时接口。
我暗叹了口气，打开游戏端——讲真，我不是不愿意查线索，只是不愿意在这种监视的情况下查！
非常别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