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当地的警察来了，为首的是男子跟我差不多年纪，二十七八岁的样子，神情严肃，问了张制片人几句，迅速清场，验尸科的几个同志都围了过去。

张焱忽然过去跟他说了几句，他向我这边望过来，很快走过来，是个英俊的家伙，只是满脸不屑，嘴角吐出两个字“沈渊？”

我点头，笑了笑，伸出手道；“是，你好。”

他没有伸手，只是低头看着我的手，忽然嗤了一声道：“明星警察，常在电视上看到你，久仰久仰，怎么，你终于回归主业，来拍戏了？”

这话说得比张焱都刻薄，然而我现在却没心思跟他打饥荒，只道：“刚才我看到了，这个仿真枪放入了真子弹，王导在示范动作的时候，自己开枪自杀，所以线索应该在道具上。”

他听了这话，眼皮跳了跳，沉吟了下，伸出手道：“我姓司。”

我伸出手：“司队好。”

他哼了一声，似乎想说什么，却也没说，只是用力一握，像是较劲似的。

然而我没用力，只由着他握着。

他一个拳头达到了棉花上，大概也觉得有点无聊，放开了，转过身去。

因为人证物证都在，验尸的过程很快，司队在众人汇报之后，让张制片人去找管道具的场工。

众人都在外面等着，没走，听到这话，顿时起了一阵喧哗。

两个场工走了过来，脸上都带着惶恐。

“跟我们没关系啊，警察同志。”其中一个举起双手道：“好好的，怎么会变成真子弹，跟我们没关系啊。”

“是啊，我们就是管器材的临时工。”第二个场工摆手道：“剧组怎样，我都不认识，不关我们的事啊。”

司队也不理会他们的喊冤，把那仿真枪的塑料袋托在手里，问：“上次这枪使用，是什么时候？”

声音很大，似乎要让门外的人也听到。

两个场工对望一眼，张制片人忽然道：“刚刚还用着呢。”

“刚刚？”司队语气里带着惊讶。

“就是两个小时之前。”一直在廊檐下扶着陆佳的许芳忽然开口道：“王导第一次说戏的时候，还拿着它开枪过呢，我们都看到了。”

这话说完，旁边几个剧组人员纷纷点头：“是啊，我们都看到了，给佳佳姐说戏的时候，王导还用过两次呢，根本没问题。”

“后来呢？”司队看着许芳。

许芳的脸忽然有点透明红，眼眸落在地上，声音却越发清晰道：“后来王导发火，佳佳姐她有点不舒服，让沈专家看了看，然后又开始接着演戏，就出了这事。”

“让沈专家看了看？”

司队咬牙切齿说完这句话，回头瞪着我，像是盯着一个杀人嫌疑犯：“沈专家，你好好的警察不当，跑到这里冒充专家？什么专家？演戏专家？”

“这个是我的锅。”张焱开口，沉声道：“我带着沈渊过来的，说他是心理学专家，其实也没错。”

“是这样的。”陆佳本来一直垂着头，此时忽然抬头，到底是绝色大明星，一时院子里艳光四射，吸引住了所有男人的眸光：“当时王导说戏，话说得有些重了，我当时发飙，剧组感觉我情绪有些不对，想找个心理专家看一下，就请了张教授和沈警官，张教授说沈警官比较擅长，就让我沈警官先单独跟我谈谈，后来我们在房车谈了几句……”

话音未落，忽听两个场工道：“我们想起来了！”竟然是异口同声。

大家都看向了两个场工，他们确实是剧组请来的临时工，当时道具组的组长请假了，就让他们两个来管。

“我想起来了，这空挡里是佳姐……不是，是陆佳，刚才我们在吃饭，陆佳来过这里。”一个场工指着陆佳道。

另外一个一拍脑袋，似乎想起来了道：“对对，那个时候，我们还奇怪的，不知道这位明星姐为啥跑到这边来看道具，我还开玩笑说，是不是王导把佳姐训斥得太过，佳姐准备暗地里做点恶作剧啊。”

“报告警察。”许芳旁边的一个助理忽然开口，见大家都看着她，缩了缩头，可是依然鼓起勇气道：“我……是这样的，先前王导跟佳佳姐拍戏的时候，跟佳姐吵起来，后来佳姐发火，还说过要杀了王导。”

这话出口，众人一片翁然，司队后面验尸官和几个刑警都窃窃私语。

陆佳一直面无表情地听着，也不反驳，也不愤怒，忽然扭头寻觅着什么，最后锁定了对面角落的我，盯着我看。那种表情跟刚才看到王导死亡时候的表情是一样的，绝望，一种无可奈何的绝望。

司队上下打量了一下陆佳，道：“陆小姐，请跟我们走一趟吧，配合调查。”

这话虽然轻，可是依然引起一片嗡嗡声。

“这不好吧，警察同志。”张制片人开口道：“事情还没弄清楚呢，佳佳可是王导亲自栽培出来的，怎么可能？也许两个场工都看错了呢？”

“不可能！”两个场工同声反驳道：“不可能，如果有一个还好，怎么可能两个看错？”

“就是，就是，我们发誓，我们跟佳姐无冤无仇，平时里，佳姐对我们也挺照顾的，谁都知道佳姐人好，处事待物没的说，可是这是杀人案啊，我们可不敢包庇。”另外一个连连点头。

司队静静听着，忽然回头看着张制片人道：“请配合调查。”

张制片人无奈地皱了皱眉，拿出手机打了两个电话，这才回头对陆佳道：“佳佳，你放心，没事的，我跟常总说了，没事的，别急，你先跟着去警局。”

陆佳勉强地咧嘴一笑，点头道：“没事的，张总，我会配合调查的，只是很抱歉，这戏……”

“别说了，摊上这事，还什么戏不戏的？”张制片人摆手，长叹一声：“案子为主。”

陆佳苦笑了笑，很快背后涌过来几个警察，押着她和那两个场工，一并许芳向外走去，信息时代，什么都传得飞快，此时宅门外已经堵了许多记者，门一开，人群蜂拥而至，相机“卡擦”作响，嗡嗡的人声起此彼伏。

“请问警察同志，王导是谁杀死的？‘

“为什么抓陆佳，陆佳有杀人嫌疑吗？”

“陆佳杀死了王导？可以这么说吗？”

……

我静静地站在角落里，攥着手里的纸团，看着外面喧嚣，脑袋里，却只是陆佳最后那回头一眸。那种无可奈何的绝望，从火车上开始，到房车求救，一直到现在，一切都像是设置好了的巨大漩涡，要把自己紧紧吸了进去，然而……

“你跟传说中的不一样啊？”

背后响起张焱的声音，带着十足的冷嘲和不满，还夹着几分恼怒：“这不是该你大出风头的时候的吗？该出风头的时候，居然没理会？”

我没作声，只是抬头看着宅门外，此时人群已经追着警察而去，甬道上倒是冷冷清清，只有张制片人在哪里站着，阳光把他的身影拉得很长，颇有点凄凉的味道，这个片子不论什么样的投资，出了这种事，算是血本无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