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冷萱被王队派来陪我一起吃饭，我们一起到警局食堂要了个单间。

“我听王队说了。”冷萱低着头，一口一口地喝着粥，脸上风淡云轻的。

我点头，想解释什么，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其实我倒是同意的。”冷萱忽然抬眼看着我。

我一怔。

“这种工作太危险了。”冷萱抿了抿嘴，垂下眼眸：“等你案子清了，小沈你别干这活了吧，跟我一起在咨询所做心理师，也安稳一些。”

我没想到冷姐是这么想的，想了想，苦笑：“也行。”

“关键是你的性格不合适。”冷萱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一把年纪了，还热血中二，脑袋一热什么也不顾了，为了找到证据把自己给赌进去，这样的性子……可真不行。”

这话可真让人不爱听，我阴沉着脸“哦”了一声。

冷萱似乎看出我的不悦，抿嘴笑了笑，抚慰地拍了拍我的手：“先吃饭。”

不一会儿两人吃完了，冷萱告辞，果然不让我跟过去：“你这几天别回去，咨询所都快煮饺子了，小兰都要疯，不过也挺兴奋的，周围全是采访的记者，堵得上气不接下气，这里是警局，好歹媒体忌讳，不会冲进来围剿你。

我被她这说法逗得一乐，伸出手，抱了抱她：“冷姐，我现在不方便去医院，你替我去看看小李和李芬，看他们状况如何了？”

“放心。”冷萱搂着我的腰，幽幽地叹了口气，告辞而去。

此时已经快下班时间了，我怕被小张几个纠缠着说出自己的应对之策， 从后面溜着进了值班室，正要关门，忽从外伸出一只手——“沈哥。”

正是小张。

“我累了，要休息。”我以为他又要逼我说办法，忙推脱。

“不是，沈哥，沈哥，不是我啊，有人找你。”小张用力气挤门，挤出脑袋来，五官皱成一团：“朱媛，找你。”

朱媛？

她来做什么？

……

审讯室里，我与朱媛相对而坐。

朱媛这次没穿香奈儿套装，而是穿着一身休闲衫，画着淡妆，周身透着说不出的轻松，眉目之间也像是释然的样子，小张他们恨她恨牙痒痒，因此尽管人家不是嫌疑犯，却也安排到了审讯室来谈话。

然而朱媛并不介意，坐在那里，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什么事？”我主动开口，对于这个女人，还真什么好说的。

朱媛眯眸看了一下对面的玻璃镜，她显然知道这里有监控，然而却只是耸了耸肩，从兜里抽出一根烟来，点上道：“沈警官果然是很厉害的人，我以为这样的设计不会有人看破，却被你给将计就计了……那么沈警官，能告诉我，你怎么看穿的吗？我昨儿翻来覆去想了半天，也不明白怎么会被你识穿了的，真是死不瞑目呐。”

她很轻松地吐着烟圈——她当然很轻松，因为不管说什么，我被认定诱供的话，一切作废。

我眯眸盯着她的脸，这张脸上倒也没胜利者那种得意洋洋，只是一种轻松自如的好奇。

可我没回答，凭什么要给这个女人答案？！

“你已经输了，沈警官，其实我们也输了”朱媛弹着烟灰：“所以可以坦诚不公地谈谈了，不是吗？”

我怔了怔，忽然有点好笑，她果然是极聪明厉害的女人。

所以……

“其实也很简单。”我缓缓开口：“这一路，我开始并不知道怎么回事，只是觉得找不到证据的前提下，值得冒险一试，所以我决定跟着你去西藏，然而疑点却一点点地积累起来……”

朱媛眸光微亮。

“比如当时在许文的家里，我刚看完那日记本，你忽然说出日记本的内容，而在当时，你坐在沙发对面，不可能看到日记本的内容，所以你应该早就知道这本日记本的存在，也看过内容了。”

“哦……原来是这样，所以你觉得《最后手稿》是我伪造的？”朱媛开口问。

我沉吟了下，忽然想起自己好久没看到烧焦的人脸了，似乎自从被抓之后，“它”就消失了。

“我不知道。”我实话实说。

朱媛抿嘴一笑道：“然后呢？”

“你知道的太快了，当时跟我说起李芬来的时候，你几乎知道所有内幕，这也是我一直觉得疑心，比如我们还没认定自杀他杀，许文父母就来闹，诱使我们认定自杀，我们刚刚解开戒指的谜，认定他杀，凶手李芬就来投案自首，我刚刚去找你，你就知道李芬自杀了，你们对我们的侦查过程几乎了如指掌，且处处占先机，若不是事关自身，怎么可能对这事如此敏感？”

“所以你一直怀疑我，对吗？”朱媛抿了抿嘴。

我点头道：“有点吧，但是也不确定，毕竟我但是确实被你说服了，决定跟你一起去西藏，然而疑点却越来越多，比如我们去那个先锋旅馆，明明有空余房间，老板却一直强调只有一间，让我们住在一起，好让你提醒我那个小霞的事情：还有我出去的时候，王颖和张丽对老板只是强调要搭车，可是转过头来对我就说起了小霞死的事情，为什么不马上报警？而且她们两个情绪不太对头——一个死了朋友的女学生，还若无其事地谈起各种日常琐屑，心理变化有些不合理……”

“另外……还有那个王颖，见你第一面，就称呼你朱姐，你当时根本没有自我介绍，怎么认识的？我当时就觉得很奇怪。还有，我们来西藏本来是不能张扬的事情，你却故意在王颖面前说起《最后手稿》，引起王颖兴趣，似乎是故意让她搀和进来的，当然，你也跟我解释了，你想要一个外人做证人，可是王颖太像是刻意安排了。”

“王颖参合我们之后，她的举动就不想你那么成熟自然，很多时候似乎在刻意引导我见鬼的事情，而且你们之间的动作与颜表情，都不像是第一次认识的，因此给我一种印象，你们在演戏，而且是有目的的演戏。”

“那么这个戏是什么呢？”

“当那次我出了意外的小车祸，你直言劝我的时候，我还真是差点有些相信自己能见鬼了，不过我后来把这些事情认真捋了一遍，觉得有些不对头，直到我们在日客则宾馆住下的时候，你来找我，说起解药的事情，我便真的确定了你的目的……”

朱媛扬了扬眉。

“还有。”我敲着桌子道：“我进入你的梦，不管前面是什么内容，都是应聘，应聘之后出现恐怖的场景，最后证明只不过是个伪记录的综艺节目而已，这事实上也反应你模拟演戏的心理，不过那次你找我的时候，主动邀请我催眠你，我感觉……“

“感觉什么？”朱媛盯着我。

“感觉你好像有些想撤退，想通过入梦来警告我，不过很快又改变了注意。”我微微一笑。

“好厉害，这个也能看出来。”朱媛赞叹一声，闷头抽烟。

她抽得很快，像是吃一般，跟她相处久了，我能看出此时她心情不好，应该是很不好，不过我猜不出为什么，毕竟他们把我将军到这种地步，虽然丢了名声，却也算是惨胜。

“《最后手稿》不是我伪造的。”朱媛忽然抬头，说了这么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