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张眨眼。

“许文的父母本来好好的来收尸，忽然闹了起来，找了徐律师，惊动了媒体，一口咬定儿子自杀，警察是因为疏忽大意把尸体烧了，于是逼着我们赔偿，后来廖局没法子，说限期调查出原因来，再开发布会，对吧。”

“啊，这也正常，你说说好好的尸体忽然成了焦炭，搁谁也受不住吧？”小张道。

我点了点头，弹着烟灰：“确实是情理之中，看起来很正常，不过我们还没说许文自杀，他父母却一口咬定自杀……"

小张眸光微闪：“沈哥的意思……”

“我没什么意思，然后咱们调查出那个戒指的机关，认定是他杀不是自杀，终于不用赔偿了，许文父母终于消停了，可是忽然有人来自首，说是她杀的……”

“李芬？”小张道。

我点头，看着小张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叹气道：“李芬的证据非常完美，人证物证都有，杀人动机也有，通信记录，监控录像也可以证明，所有一切都很完美……”

“可是沈哥你昨晚……”小张忽然想起了什么，正要插口，被我止住道：“你听我说，李芬一切都很完美，被我使诈发现了空挡，可是这些不足以推翻，因为证明她是凶手的证据太多了。”

“对。”小张点头道：“所以咱们今早儿不是说好了，去找那个什么老乡，她不是偷的实验室的毒药，那咱们多审问会儿，说不定他老乡就招了。”

“你错了。”我摇头：“我们若是去找她老乡，说不定她老乡也死了。”

小张忽然瞪大眼睛，张大口。

屋子里忽然静了下来，我低头看着冉冉升起的烟灰，弹了弹，烟灰零星地落在地上，沉香如屑。

“我明白了。”小张终于恍然：“沈哥，你的意思……不论是许文父母，徐律师，还是李芬，包括这些证据，都是朱媛在幕后安排的，这个人心狠手辣，能灭掉一切可能的证据？”

我没点头，只静静地看着他，心道这货果然智商该充值，说了半天，您才意识到呢。

那王立……王立……”小张结结巴巴地说着。

“王立是她老公，正主子没出面呢。”我冷笑了笑，指着对面：“先坐下说话。”

小张“嗯”了一声，拉了把椅子坐在我对面，伸着头，盯着我。

我眨了眨眼，耸肩。

“沈哥，你之所以这么彪，难道是因为……因为猜到了幕后大BOSS？”小张拍着大腿，立时又挠头道：“不对啊，今早儿你不是早就这么说了，我还奇怪你干嘛不赶紧告诉王队，凶手是朱媛，让廖局先别开发布会，咱们一起查清楚再说啊，你看廖局被你给气得，都快口吐白沫了，若不是王队拉着，他能扑上来掐死你……”

我苦笑了笑：“有原因的。”说着，抽出一根来：“抽不抽？“

小张见我递过烟来，忽然惊觉地摆手道：“不抽，不抽，抽了你催眠我跑了咋办？”

我“嗤”了一声：“那还是兄弟吗？’说着，把身子探过去，伸出手递到小张跟前。

小张犹豫了下，嘟囔了一声，拿起我的烟卷，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咔吧”一声，小张惊呼“沈哥——”，双手被我铐在了桌腿上。

“别说话。”

我拍了拍小张的肩头：“你先在这里等着，王队来了，你就说我还是按照计划去做，让他别找我了。”

“哎哎哎——”小张急得喊了起来：“沈哥，沈哥，别这样，队长让我看着你……-呜呜。”

很快，嘴里被我塞了袜子，小张只能干瞪着我，不知为什么，眼泪忽然掉了下来。

我拿出钟摆正要催眠，却见小张眼睛一翻，竟然昏了过去，叹了口气，揉了揉他的头：“你会理解的。”

出了门，溜着墙角，从二楼玄廊的窗户跳下去，我到了地下停车场，发动了车子，一溜烟向外奔去。

正是上班时间，外面没多少人，也只有个保安从值班室出来，见我的车疯了一般向外撞去，吓得一个趔趄坐在地上，“砰”地一声，车撞断栏杆，飞驰而去。

这样很震动。

这样的后果也会很震动，我知道。

不一会儿手机响了，王队的，还有冷萱的，我没有接，只径直向朱媛所在的医药大厦驶去。

此时正是正午时光，外面阳光明媚，映照着车窗上五彩斑斓的，不过不能看久了，因为那个烧焦的人脸会出现，只能让光影一缕一缕地拂过。

我告诉自己，不能回头，不能回。

到了大厦门，在公共停车场停了车，我从后门溜进了大厦，上了电梯，到了地下二层。

偌大的停车场，只有一辆，来之前做过调查，这是朱媛的宝马，孤零零的停在那里，白炽灯亮着，越发显得静寂，我迈步走了出去，听到自己的脚步声发出擦擦的声音，很快站在了墙角的阴影里，盯着那辆车，7系的宝马，优雅流畅的车线，透出说不尽的雍容华贵，我靠在墙边，吁了口气。

小张问我，既然猜到了这条线索，为什么那么做？

为什么把廖局气得口吐白沫，让王队为难，为什么把自己逼到绝处？

为什么？

也许因为眼前的这个吧，我换了个姿势，闭上眼。

周围一切静悄悄的，顺次排列的白色廊柱，黑色的轿车，白芷灯摇曳着，不锈钢的电梯门忽然开了，一个中年女子走了出来，穿着一身香奈儿服，容颜秀丽，栗红色的长发，摸样很像李芬，然而比李芬要白皙，要成熟，要精明强干——朱媛！

她似乎在打手机，一边说着什么，一边从兜里掏出遥控器，“啪嗒”一声，开了宝马车的车门。

我看到这里，正要冲过去，忽见她又转过身去，快步向电梯走去，一怔的功夫，居然又回到电梯里！

被她发现了？

我怔怔地看着关闭的电梯门，见她仍然在打电话，急急忙忙地说着什么，丝毫没有向这边看过来。

可能丢了什么东西吧。我盯着那辆宝马车，车门是开着的……正好是时机！

我飞快闪身进去，刚刚坐好，忽见电梯门开了，朱媛走了出来，穿着高跟鞋，“圪垯”“嘎达”声音响彻了静寂的停车场。

忽然，她停下了，盯着车……

我抓紧了手中的枪——

白炽灯下，是一张似笑非笑的脸，丹凤眼，柳叶眉，凸出有致的五官，像极了李芬——然而到底是不同的，如果李芬是高原上绽放的野花，这位则是品种高贵的牡丹花，那种久居人上陶出来的气势，隔着车都挡不住。

“沈警官。”她盯着车里的我，扬了扬手中的控制器，抿嘴：“引君入瓮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