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沈,我下班回去了。”冷萱推开门看着我。
“好。”我回头一笑。
她恍惚里似乎有点疑心,认真地审视着我,发现我没什么异状,这才点了点头:“你也早点休息。”说着,撩了一眼屏幕。
屏幕是关着的。
她垂下眼帘,关门而去。
我转过身,盯着屏幕,电脑没有屏保,只要待机便是漆黑一片,此时灯光幽幽,映着屏幕上的反光,模模糊糊里,显出一张人脸——烧焦的人脸。
艹,我无奈叹口气。
自从昨儿小张说起尸体在耳边说话的事情,这幻觉的纠缠越发重了,重得我无时无刻不能安神,昨儿自己打了一针安定才睡了,可是醒过来的之后,幻觉反而加重了,真他妈的……
我用手捶了下桌子,飞快地点了一根烟,屏幕上的人脸依然在,我没试图消灭它,因为即使现在消弭了,它还会在其他地方出现——镜子,玻璃,水面,任何想出现的地方。
我知道这叫幻觉强迫症,而且不幸的是,它越来越严重了。
原因嘛……
我甩了甩头,不去瞎寻思了,打开电脑,看着小张发过来的邮件。
那女孩叫李芬,证据已经被核实完了,其手机上保存着完整的短信记录,根据小张说长达一年,通话记录也去营业厅查证了,确实是个这个号码——也就说她没有说谎,她确实是许文的女朋友,至于许文的手机上为什么没有他们的通话信息,小张说,也许是许文认为两人分手了,所以把记录都删除了,所以我们开始查许文的时候,没查到这层关系,不过在公寓的摄像头里,曾经拍到李芬前几日去找许文的影像,经过服饰摸样身高的比证,确认是李芬。
我打开监控录像,上面显示一个女人从许文的公寓出来,香奈儿的套装,栗红色长发,五官轮廓和身高,确实是李芬的样子……
李芬的父母是西藏牧民,父亲最近出国了,家里有个弟弟正在上学,她是大三英语系的学生,年年一等奖学金,表现优异,学校一直不知道她有男朋友这件事,大家都以为她没男友。
李芬有个认识的老乡是化学系的,根据他交代,李芬确实有几次去过他们实验室,他因为正在追求李芬,所以曾经得意洋洋地介绍过这种致幻剂。
所以……
”一切尘埃落定了,李芬因爱成恨,杀死许文,案子定了“——小张如是说。不过,他似乎有些不放心,又加了一句:”沈哥,明儿廖局发布会,你可别又作妖啊,我感受到了东方的神秘力量,忽然生出一丝不祥的预感。“
”滚。“我骂道。
他嘻嘻一笑,挂机。
屋子里很安静,有点闷,我站了起来,走到窗边,推开了窗户,正是初春季节,气温虽然冷冽,却禁不住万物生机,园子里的迎春花开始吐蕊,空气里飘荡着一种若有若无的花香,娇娇如玉的花蕊,总是让人想起少女,而少女的那张脸,此时正是李芬。
青春媚好的岁月,秀丽的五官,脸蛋上的高原红,和一双清澈的眼眸,怎么说呢?
我掉头,又坐在了电脑前。
李芬的所有档案就在眼前,我又仔仔细细地认真看了一遍,忽然站了起来,在屋子里逡巡半晌,给海关内部系统打了个长途电话。
“对,对,调查一下,我现在要结果,不是填表结果,是真正的原因。”
大概一个小时以后,那边来了电话,我脑袋“嗡”地一声:“真的?”
“确凿无误。”那边道。
“好,我知道了,谢谢了。”我挂了手机,披上外套,快步向外走。
玻璃上隐隐绰绰透出的烧焦人脸,静静地看着我……
……
李芬因为是深夜被拽起来,神情有些委顿,然而头发依然一丝不乱,栗红色的长发垂在眼前,灯光之下,映着那高原红的脸蛋,让我心头又浮出那个奇怪的念头——她真的不适合染发。
虽然把那头长发打理的一丝不乱,然而跟她的服色真的不搭配,还有这身衣服……
我盯着她那套香奈儿套装,这是摄像头里她穿的。
“沈哥,真不用我?”小张打着哈欠对我道。
我摆手:“出去。”
“吓。”小张扑棱着脸,嘟囔道:“我预感你又要作妖了,廖局明天要保重啊,啧啧。”
“滚。”我一脚把他踢出门,“啪嗒”关了,审讯室的门,回头。女孩静静地坐在那里,一双清澈的眼眸警惕地打量着我。
“这是许文给你买的?”
我指着她的套装。
她似乎没想到我会问起这个来,怔了怔,认真思索了会儿,点头道:“没错,是他给我买的。”
说这话的时候,不是普通话,竟带着方音,她很快发现了这点,有些不安抓着长发的发梢,低下头道:“沈警官如果想趁着这个机会催眠我,我明天就去找律师起诉您。”
“我没有。”我苦笑,这女孩竟然提防我倒这种地步,嘿。
“我知道你想什么。”李芬抬起头来,咬着嘴唇:“你觉得我故意针对你,提防你?你错了,我讨厌催眠是因为……我不想再回忆从前的过去,我跟许文的过去,我已经付出代价了,我不想再回忆了,回忆起来会发疯的。”
我静静的听着。
“你懂吗?”她把着桌子附过来,大概因为夜晚的缘故,她似乎有些耐不住。
我看着她焦灼的表情,正要点头说“懂”,忽然,见她的额头发际闪了一下……
闪了一下……
我的心跳,忽然加快了……
原来……
原来……
李芬见我盯着她的发际线,忽然把身子一靠,神情似乎有点慌乱,站起来道:“好了,你有什么要问的吗?”
“哦,也没什么,你别紧张,我今儿正好值班。”我让自己的笑容尽量和蔼一些,掩饰住内心的惊天骇浪,放轻了声音道:“李芬,你杀了人,就不想想你的家人吗?”
李芬似乎早就对我这种问题有答案,只抿了抿嘴道:“我想我已经说过了,当时一时冲动,现在已经后悔了。”
“那你现在家人怎么办?到时候上法庭的时候,要他们出席的。”我道。
李芬脸色忽然一变,嘴唇颤抖起来道:“他们出席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