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起那个那个男人，转身向桥上回走，寒风吹着贴身的衣物，周身沉甸甸的仿佛戴了枷锁，不仅在身上，也在心上。
那男人出乎意料没有逃跑，而是苦着脸扶着桥墩站在那里，见我来了，叫了一声：“警官。”
“怎么回事？”我看着那拉着车帘的金杯车和车牌号，轻轻地问。
男人随着我的眸光看向车牌号，大概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不敢跑，因为跑得了人，跑不了车。
“都是我贪财。”男人摸了摸头，从驾驶室里拿出一张纸，递给我。
上面写着：“12点泗水桥，这些钱就是你的。”
“我也是犯浑，昨儿吃完饭回来，见驾驶台上有这么一沓钱。”男人手上摊开那沓人民币：“我也不知道咋回事，觉得即使拿了人家的钱，就得替人家干活不是？所以今儿就来了，结果没想到……唉。”说着，把钱塞给我：“这钱交给你们，能别抓我吗？”
我皱了皱眉，看着那沓钱，很新，一看就是刚刚从银行提出来的新币，有指纹吗？
可是很快就否认了这个念头，即使劫匪故意提了新币，就不会这么不小心地留下指纹，而且这钱被男人反复摩挲，便是真的有，也不可能查出来了。
“警官？”男人见我盯着那新币发呆，小心地叫了一声。
“钱你先拿着，等我随时联系你，可能有案子，你会做证人……”我掏出手机，记下了男人的手机号。
男人苦着脸：“警官同志，我不会判刑吧？我是真的什么也没做啊，我发誓。”
我摆手：“不会。”
“那扣分呢？我是跑长途的，若是扣光了分，这可怎么活？”男人依然不肯走。
我轻轻道：“应该不会，你放心吧，你不知情，我知道的，你先回去，等我联系你，若是案子破了，你做了证人，说不定不但无过，反而有功。”
男人大喜，连忙点头道：“好，好，谢谢警官，谢谢您了……”
我转身向自己车走去，忽见男人又跑了过来：“对了对了，我想起来了，您就是那个沈警官吧？上过电视，还跟教授辩论过的那个？对不对？”
“滚！”
我忽然惊天动地的吼了一声，一脚踹到了他的腿上！
他“啊”地一声，坐在地上，瞪大了眼睛看着我。
我忽然掏出枪来，对准了他的脑袋，阴森森道：“我数一二三，如果你不走，我就开枪。”
男人“啊”了一声，连滚带爬地上了车。
我盯着他开车金杯车驶出桥洞，低头看着自己的枪，脑袋嗡嗡地响着……
这不是自己……
这不是自己……
刚才的那个暴走的男人，那个拿枪指着一个老百姓的男人，一定不是自己！
这是幻象，幻象！
我浑身打了个哆嗦，转身上了车。开了十多分钟，终于看到了街旁停的一辆车。
“小张。”
我走过去，拍着车门：“你看到了？拍下来了吗？”
小张打了个哈欠，打开车门，我坐了进来。
“呐。”小张把微型摄像机递给我。
我接过来，认真检索着，终于看到那辆车的影子——车里挂着黑布，车速极快，可是还是拍到了车牌——“3736256”
“走，回警局找那辆车。”我派着小张的肩膀。
小张却不动弹。
“发什么呆？快。”我催促着，推开车门，起身。
“沈哥。”小张侧过脸来，在幽幽的暗光里盯着自己：“你到底在搞什么鬼？现在能说了吧。”
“我在查案子。”我皱眉道，可是低头看着他担心的眼眸，心中一软，拍了拍他的头：“先做事，以后告诉你。”说着，转身进了自己车，看着小张徐徐开动，吁了口气。
没错，我知道劫匪不会轻易送回冷姐——他可是杀人犯，哪怕是文艺变态的杀人犯，也不可能自投罗网。
这次让自己在桥上等着，最有可能的，是试探。
在没有其他任何线索，且无法绝对保证冷姐安全的前提下，我假装相信他的话，在桥上等着，却派人在桥外守候着，拍下他的车牌号，只有有了这个，追踪溯原，一定能出其不意地救出冷姐！
希望……
希望能尽快找到车牌！
我坐在办公室里，看着小张打开老李的系统，找寻车牌号。
“有了。”小张指着屏幕的照片道：“车主叫王玲，是一名出租车司机，就是咱们要找的车，沈哥，要去找她吗？”
说完，一回头见我面如死灰，唬了一跳：“沈哥？”
“不用找了。”我嘶哑着开口。
“为什么？”小张奇道：“沈哥费这么大劲，不是就想找到车牌号吗？”
我苦笑；“不可能是她。”
“为什么？”
“因为根本不是一辆车。”我指着照片上那辆出租车，轻轻地说着，仿佛怕吓着谁一般。
也许……
是怕吓着自己……
也许，呵呵。
“沈哥的意思，车牌号是假的？”小张终于反应过来，沮丧道：“那咱们白弄了。”
我“嗯”了一声，看着他若有所失的样子，拍了拍他的肩头：“没事，再查就是了。你也累了，去值班室休息吧。”
小张“喔”了一声，站起来，走到门口，忽然回头：“沈哥做什么？”
“我回所里休息，正好趁着冷姐休假，自己也睡个懒觉。”我轻描淡写地笑道。
小张睃着眼，盯着灯光之下的自己，眸光像是Ｘ光，要看透自己什么似的，然而……
他终于什么也没看出来，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那沈哥早点休息吧。”
我答应一声，重新敲开了系统审查，小张找的没错，确实是这个号码，一个出租车女司机的车。
那么死者会不会跟这位有联系呢？
联系一下吧。
我打了司机的电话，里面却传来关机的声音，想了想，干脆开车去找她。
她家住的是郊区，并不近，先去出租车公司。
正是凌晨初明，一丝霞光跳跃着光线，在前面滚动着，仿佛一群群跳舞的小人儿……
我揉了揉眼，那些小人又变成了光芒，一波一波地闪映在玻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