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案子结束临近，大多数同事都下班了，走廊里空荡荡，有一扇窗户没关，透着风，呼呼地刮着冷意。
我听着苏玲的话，伸出手，弯腰捡起烟盒，轻声问：“什么意思呐？苏女士？”
苏玲忽然“咯咯”一笑：“沈警官别跟我装了，你早就看出来了对不？刚才我知道你不想把信给我，可是我偏生要，并且把它大声念出来，真是对不起你表姐了，可是我实在放不下那种恨，我恨老公背叛了爱情，背叛了婚姻，所以我要报复他，让他身败名裂，他又杀了你表姐，所以我想利用舆论给你们施压，让你们尽快结案，让他判死刑！”
她一起说了这么许多，仿佛有些喘不上气来，浓重的呼吸声从手机里传来。
见我没吱声，又道：“你骂我吧，我就是这样子的人，他既然不仁，我也会不义，他背叛了我的爱情，给我的事业带来毁灭性的打击，我不会放过他的，虽然过分了些，可是我不会后悔的！”
“那你干嘛对我说？”我嘴角浮出一丝冷笑。
“因为你是明白人。”苏玲轻声道：“我们同样是有灵魂的人，不是吗？”
我忽然不知该说什么，捻着烟卷不停翻来覆去，组织了一下措辞，道：“有灵魂的人，会眦睚必报吗？”
苏玲仿佛吁了口气，嘿了一声：“再有灵魂，也不能免俗，你表姐如此灵魂觉悟的女子，还不是因情而亡？你看过《时时刻刻》没，对于这样的女子来说，哪怕爱情，都是一种俗。”
“说的是。”我点头，掐住烟头，掏出手机看了一下时间，站了起来：“那苏女士，咱们就一起吃个饭吧？算是告别，咱们不是一个国的吗？”
苏玲那边忽然沉默了下：“你不怕你的冷姐多心？”语气有点古怪。
“不怕。”我笑：“她是个很明理的女子。”
苏玲长长“哦”了一声……
……
“冷萱是个有灵魂的女子吗？”在酒店饭桌上，苏玲第一句话就这么问。
我嘿嘿一笑，看着眼前的苏玲，她打扮得很漂亮，穿着一身卡其色的职业妆，画着淡妆，显得精致文雅，此时临窗而坐，外面的霓虹灯闪烁着她的脸，忽明忽暗地透着光彩。
“不用了，我们自己倒，谢谢。”我对侍应生说道。
那侍应生鞠了一躬，转身而去。
“冷姐有没有灵魂，我可说不好。”我端起刚刚启开的红酒，给她满上，也给自己满上。
苏玲扬了扬眉，举起酒杯，我也举起，我们轻轻碰了一下，她看着我抿了一口，这才抿了一口：“那你爱她什么？”
我扑哧一笑：“苏女士真是三句话不离老本行。”
苏玲脸色微红，却也不恼，只侧着头，伸了伸舌头：“我只是好奇罢了，你知道……”
她打了个响指：“沈警官是个有主心骨的男人，一般这样的男人，喜欢小鸟依人的那种，不喜欢大女人，而冷萱显然是那种……不好把控的女人，所以好奇呗。”说着，把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嘴角弯弯，眸光里带着某种不自知的快意。
我闷了一会儿，觉得她说的还真有理，砸了一口红酒，敲着桌子道：“苏女士好厉害，我也不说清。”
苏玲微微一笑，红酒染红了她的唇，越发显得潋滟绝色，在这暖红里，仿佛有朵白莲，徐徐绽开：“在你成长过程中，一定有什么对你有重要影响的人，是你的长辈型的角色，让你心仪而不得，因此用冷萱来补偿这个心灵空缺……“
我静静听着，忽然点头道：“是的呢，我小时候，一直暗恋邻家的一位姐姐，但是她不等我长大就出国了。”说着，脸色微微黯然。
“我说吧。”苏玲忽然把身子靠过来，仿佛是醉，又仿佛是恍惚，那双美丽的眸子闪着光：“然而我们才是一国的，不是吗？”
我眯起眼：“是呐。”说到这一声的时候，已经把兜里的钟摆拿出来了，“滴答，滴答，滴答”，入梦而来——
还是那间房间，九十年代的格局，我站在客厅里。
苏玲抱着莉莉，拎着玲玲，指着门口一个人对我道：“听说咱屋子里死过一个老人，是个军人，他可能不愿意我们在这里，所以才不停地闹腾。这是我请来的通灵师，可以劝劝他，不要让他再闹了。”
我听了这话，看向了那通灵师。
通灵师的面容有些模糊，身材跟自己差不多，手里拿着招魂幡，对我道：“到时候你们千万不要说话。”
苏玲点了点头，面色有些紧张，咽了唾沫道：“我们能离开吗？”说着，抓起旁边玲玲的手。
玲玲似乎并不害怕，小脸上反而显出几分兴奋：“叔叔，我可以跟着过去看吗？”
“别闹。”苏玲拍着她的头：“我们这就离开好吗？”
谁知通灵师摇头道：“你们不能走，对话的是你们。”
苏玲脸色微变，忽然走过来，身在微微颤抖。
我拍了拍她的手，掏出枪来道：“别怕。”
天色雾蒙蒙的，仿佛不是晴天，也不是阴天，屋子里荡漾着一种古怪的白气，把所有人的脸映照得模糊。
通灵师在屋子的四角点起了蜡烛，口里念念有词，拿着招魂幡，不停地扫荡者四周。
可是找了半天，居然也没找到。
“会不会在书房？”我想起那个相片来。
通灵师点头，上了楼，推开门，见墙上什么也没有！
“这里从来没有照片啊。”苏玲在背后道，忽然，楼下传来电视机的声音，我们对望一眼，飞快地下楼，见玲玲居然在看电视，手里握着遥控器，脸上似笑非笑，神色十分诡异。
通灵师叹了口气，走到玲玲跟前，拍着她的肩头：“不要惹人家小女孩吗？”
玲玲忽然吼了起来“少碰我。”声音是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说着，头忽然忽然三百六十度，转了过来！
一个女孩这么转过来，确实有些恐怖。
苏玲尖叫起来。
我后退一步，正踩着通灵师，忙一边抓住他道：“你快降服他啊。”
通灵师苦着脸：“大哥我是通灵师，不是道士啊，我只是个递话的啊。”说着，一甩我的手，飞快地向外跑去。
背着人头的玲玲忽然慢慢转过来，嘴角咯咯地笑，叫了一声：“叔叔。”忽然飞了起来，一下向我冲了过来。
我举起枪本来要扣动扳机，却一下想起这是个孩子，只得硬生生收住，一切都来不及了，玲玲已经逼近来，张开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