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她下午没来？”
王队忽然嘶哑着开口，机场的光映着他的脸，泛起一层青光，那栏杆都被他抓得青筋凸显，发出撕裂了的“吱吱”的声音。
白雪似乎有些害怕，向我这边躲了躲，颤声道：“后来我们到机场，到了点见她还没来，便打电话，她挂断了，发了个短信，说让我们先上机，她有事不过来了。”说着，拨开手机给我们看。
小女孩的手机，全是粉红色的泡泡，短信上那张粉红色的KT猫正冲着我笑，上面写着：“我有事，你们先走。”落款，婷婷。
婷婷……
我低头看着那个头像，一张英姿勃勃的俏脸，小姑娘几乎是我们看着长大的，漂亮，学习好，学生干部，成绩年年全校第一，一直是王队引以为傲的骄傲，每次我们犯了错，王队对我们要打要杀，一提婷婷保证偃旗息鼓，后来我们都笑称婷婷为“小灭火器”。
现在她居然……失踪了？
十几天没消息，家里不知道，同学也不知道！
年轻漂亮的小姑娘……
忽然有点不敢想。
我不忍去看王队夫妇，低头问那几个小女孩：“你们谁还接到了婷婷的电话或者短信？最后见她一面是什么时候？”
几个人对望一眼，摇了摇头。
“你们的意思……”程秀终于意识到了严重性，脸上几乎没了人色，声音也有些飘忽：“婷婷说跟同学一起跟团旅游，让我们放心，还说地方偏僻，信号不好，回来再联系，所以我也没打电话，白雪，白雪，你真的没看到婷婷？”
这话出口，所有人都看向了白雪。
白雪的鼻子皱了起来，她并不是出色的美，可是鼻眼看起来很顺眼，再加上身材高挑，整个人气质很好，此时被众人看得紧张，结结巴巴地回道：“我真的不知道，我以为学校找婷婷有事，你知道，婷婷经常帮班主任做事，再加上她一直很厉害，很强大，所以她没来，我也没怀疑什么……”
“那你不会打电话给王队家里问问吗？你们这么好的朋友，十几天也不发个短信？微信？微博？”小兰耐不住呛口。
白雪的脸更白了，颤声道：“因为是跟团，去的地方比较偏僻，经常没信号，婷婷是知道的，所以我也没问，后来我给她发了个几个短信，还把自己的照片通过微信传给她了。”
“她有反应吗？”王队问，此时声音已经平静下来，跟平时没有任何区别。
白雪摇了摇头：“没有。”说完，静静地看着我们，脸上忽然浮出恐怖的表情，捂着嘴：“王叔叔，程阿姨，你们……你们不会怀疑婷婷丢了吧？不会吧？不可能啊。”
“小沈，回警局。”王队吩咐一声，快步向外走去，脚程这么快，几乎一个晃眼，便消失在我们面前。
“程姐。”冷萱忽然伸出手扶住程秀。
程秀此时的脸几乎是透明的，因为勉强要做出镇定的样子，脸上的肌肉在被压抑地震动，显得越发难堪：“我没事。”话音未落，只听“砰”地一声，化妆瓶滚落在地上，咕噜噜滚在了白雪脚下，盖子碎了一块。
“各位同学，你们随时可能要去警局协助调查，但是在这之前，请保密。”我见接女孩的家长们正向这边走，忙嘱咐了一声。
白雪几个女孩纷纷点头，脸色都有些惶惶的，对望了一眼，小声议论：
“婷婷失踪了吧？不会吧？”
“是啊，她可是学校里女侠，谁敢欺负她啊。”
“我觉得不可能，估计跟家里闹矛盾，离家出走了吧……”
……
机场外明晃晃的太阳，艳阳天晃着人眼，熙熙攘攘的人群，日子平安而过，然而，一个回头，就是天地崩塌，大祸临头。
生活就是这样荒诞。
我在门口沉了沉心，一抬头，见那边见冷萱扶正着程秀进出租车。
程秀本来一只脚踏进去了，却忽然想起什么，抓住冷萱的胳膊，摇头：“冷大夫，我要去警局……别担心，协助调查，婷婷丢了，没关系，这孩子从来不让操心，这次也不会让人操心的。她都那么大了，即使出去，吃的穿的也能解决，就是钱不够，临走的时候，我想着在她兜里还有了几百块哩……"
这话说得颠三倒四，是神智混乱的初兆。
冷萱回头看我的意思，我对旁边王队的车努了努嘴。冷萱点头，低声劝了程秀几句，扶着她进了出租车。
见她们都上了车，我走到王队的车前，打开副驾驶的门，王队正在驾驶座等着，戴着墨镜，看不清表情，只是一言不发地盯着前窗，外面的光被玻璃衬出青色来，他整个人便融在这青光里，一动不动。
“队长，冷姐把嫂子送回去了。”我小心翼翼地开口。
王队“嗯”了一声，再也没吱声。
这样的镇定，把我想劝的那些话全部都塞回了肚子里。王队现在比我更知道该怎么做，有时候，劝，也是添乱。
出了机场是国道，因为地形偏僻，又是正午时分，一马平川的空寂无人。
王队的车开得很快，快到几乎要飘起来，我瞟了一眼脉表，感觉他的罚单应该够了。
我们都没有话。
这期间，我打了两个电话，一则让小张备案，失踪案，二则找老许，让他去网络监控中心清查婷婷的手机轨迹。
王队在旁边一言不发，光影流动在他的墨镜上，一波又一波地闪。
终于，快到市里了，车辆开始多了起来，王队只得放慢了速度，车开得慢了，人好像也歇了口气，到了第一个十字路口，车停了下来，只听到“啪嗒”“啪嗒”的脉表走针的响动。
前面，车水马龙的嘶鸣，人人脸上十分平静，孩子不听话，妈妈拍了一下他的头，快步向前走去，孩子跺着脚，不肯过街，只哇哇大哭，一对小情侣一边吵架一边过马路，“你不爱我，我就去死”，一个老头子领着孙子正看热闹，脸上带着旁观漠然的乐呵。
车里头，却是令人窒息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