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强与鲁成是一个病房的，鲁成今儿身体不大好，庞强下楼给他带饭，回到病房的时候，见我正坐在门口，不由一怔：“哎，沈老师坐这儿干吗？”
我盯着他端着的饭盒，笑了笑：“正好路过这里，抽根烟。”
庞强心领神会，压低了声音：“这儿偏，大夫护士一般看不到。”说着，要推门而去，被我一下抓住。
“怎么了？”他皱了眉，甩开我的手。
我盯着那叠着的不锈钢饭盒，问：“庞强，你这饭从哪儿打的？”
庞强怔了怔：“在楼下食堂啊，医院不是有食堂吗？我们癌症患者有小灶。”
“是一起的吗？”我打了个手势。
“什么一起？”庞强莫名其妙。
“就是说，是很多人一起在哪里打的？买饭的师傅没什么异常吧？都是从前的人吗？”我索性全问了出来。
庞强呛了呛鼻子：“你没毛病吧？”说完，推门而去，“啪嗒”把门关了。
我苦笑了笑，摇了摇头，不一会儿庞强又出来了，嘴里头有股子饭味，打了个饱呃，道：“我想了想，你这人看起来也不坏，怎么着，你到底要做啥？说吧。”
我迟疑了下，道：“也没啥，你们做的梦，让我有点恐慌而已，所以过来看看你们。”
“那你怎么还不走？”庞强抽出一根烟点上。
“还没来得及走。”我道。
庞强鼻子里哼了一声，抬眼看着我：“听说你其实是条子？”
“算是吧。”我点头，眸光溜过他手臂上的纹身。
庞强不支声了，抽完了一根烟道：“我最讨厌条子了，你身上有股子条子的臭味，得儿，不跟你墨迹了。”说着，转身要进去。
“鲁成醒了吗？”我一把拉住他。
他推开我，一脸的鄙夷：“醒了，饭也吃了，欢实着呢，不就是个破梦嘛，看吧你吓得，你们这些人都神神叨叨的。”
“庞强。”我依然不想放开他，问：“你和鲁成什么时候认识的？”
庞强眼皮子跳了跳：“你要干嘛？”
“也没干嘛，就是问问。”我想起他们梦中同时出现的那个男人，那双脚，问道：“你们有共同认识的朋友吗？”
“没有。”庞强声音忽然变得凌厉，把我推了个趔趄，关上了门，顺便把门帘也挂上了。
这么一关，就再也没出来。
天色已经黑了，我在门外站得麻木，推了推门，进不去，进了左边的卫生间，哪里有个小窗口，与庞强的病房形成对角，正好监视里面的情形，我爬上了那个台子，俯身看去。
病房只挂了一般帘子，露出一角来，刚好能看清里面的情形。
鲁成仰面躺着，不是扭动着床前的氧气管按钮，庞强则叼着烟，在房间踱步。
我拿出窃听器，放在耳边，里面的声音“嗡嗡”地传来。
“何丽死了怎么分？”庞强似乎在问。
鲁成只仰着头看着天花板，也不作声。
“便宜你这老头子了。“庞强很凶猛地抽着烟，恶狠狠地瞪了鲁成一眼。
鲁成气得忽地把氧气罩一下拿下，正要张口说话，忽然，整个房间“砰”地一声爆炸开来……
一阵黑烟袭来，我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忽然，飞快地爬了下来，疯了一般冲向了病房。
怎么回事？
怎么可能？
自己眼睁睁地看着没有旁人，怎么会爆炸？
难不成有人安装了定时炸弹？
走廊上到处是疯跑的人群，有病人，有护士，有人不停地喊着：“报火警”，有人在叫：“死人啦。”
此时我已经跑到门前的时候，只见倒塌的铝门和石块，没有人了，立时撕破衬衫，在卫生间浸了水，捂着鼻子，向里面走去。
硝烟弥漫，冲鼻子的烟灰，像是一阵一阵的风尘，扑向了自己的眼睛，鼻子，和周身。
屋子里半边墙已经坍塌，烟尘下沉之后，是浓重的血腥味。
床塌了一半，一个焦黑的人体滚在了床的边缘，张开的手臂，像是要抱住什么，像是鲁成的样子，我忽然感觉有人在瞪着自己，一侧头，见窗台上坐着一个人头，庞强的人头。
庞强的人头……
庞强的那个梦演化里……那个办公室吊着人头的梦……
鲁成的那个梦演化里……死去的儿子从柜子里挑出来，要接他……
何丽的梦演化里……死去的丈夫给她送冥钞……
前面都是看戏模式，后面都是死亡预兆……
还有这鬼童谣……
我一步一步走向了窗台。
我用双手抱住了那颗头颅，头颅很轻，有点恐怖，就像在庞强的梦里见到的那样的，吊着的许许多多头颅。
我蹲了下来，抱着头颅，眼泪无声地流了下来，漫天的烟灰，呛鼻的血腥，也不能掩饰这样的悲哀，就这样忽然忍不住哭了，一如当年自己抱着师父的尸体……
师父，我错了……
我错了……
一阵浓烈的烟灰袭来，我陷入了茫茫的黑暗里……
“小沈？”
有人在喊。
我眨了眨眼，因为吸入粉尘太多，浑身堵得难受，想睁也睁不开，只好紧紧闭上。
茫茫里，听到有人道：“队长，这可咋办？网上怎么这么多人胡说八道？”
“少扯淡，没有证据，他们这是造谣。”
“可是现在已经铺天盖地了，沈哥也是，怎么能……”
“好了。”另外有声音止住他们道：“小沈正躺着呢，小张你少说两句，冷大夫来了——”
“圪垯，圪垯”的高跟鞋声，一种熟悉的体香靠近了自己，温暖而安全。
我翘了翘手指，手被握住了，便陷入了更深层的黑暗里。
风萧萧易水寒
我站在桃花林前，看着眼前的女子，古装，姿容绝美，泪眼盈盈。
古装戏？
我心里诧异着，低头看着自己的衣服，果然是古装，
还是古装武打戏，不会吧……
正想着，忽听那女子道：“表哥，你对得起我？“
“什么意思？”我脑海里茫茫的，忽然，一震剧烈的痛苦袭来，整个人开始颤抖。
其实也不知道为了什么，就是不停地颤抖。
“你为了还救命之恩，就把我的一生都搭上去了，是不是？”女子双泪流了下来。
我张了张口，很想问“你是谁？”可是话到嘴边，却成了“诗音……”
“诗音？”
我眨了眨眼，终于想起来了，诗音不是古龙小说里一个女主吗？那么我是……李寻欢？
“你先过我的痛苦吗？表哥？”女子泪流满面，整张脸像是碎了一般。
那种熟悉的疼痛再次袭来，我喘了口气，终于认出这种疼痛叫什么了——内疚！
一瞬间，其他的事情也明白了，自己做了一个关于李寻欢的梦！
李寻欢当年被好友救了性命，好友爱上了他的恋人，他把恋人让给了好友，从而造成了三个人痛苦的一生……
“表哥，你对得起我吗？”女子忽然走过来，神出手，一刀插在了我的胸前。
我叫了一声，吐出血来，忽听旁边有人道：“小沈？小沈？”
我一下睁开眼，见到冷萱的脸，张了张口：“冷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