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吓得站了起来,却见那许多的声音,却也是淹没在后台里,幔布里渐渐走出一个人,也紧紧是一个人,脸上画着京剧脸谱的彩妆,穿着武生服,先是翻了个跟头,咚咚在台上转了好几圈,手里压着銮仪,开口唱了起来。
“蓝脸的多尔礅盗玉马,红脸的关公战长沙,黄脸的典韦白脸的曹操,黑脸的张飞叫喳喳……喳喳哇……”
我木着脸听着。
老子对京剧一窍不通,根本不知道他在搞什么。
“喂。”我见台上只有他一人,台下也只有自己一人,干脆喊了起来。
他停了唱,低头。
“这是哪里?你是……”闪念之间,忽然明白了。
“你是鲁成?对不对?”
台上的人不作声,又开始“咿咿呀呀”唱了起来,我被他唱得心烦,快步走到台下,对他道:“你是鲁成鲁师傅吗?”
“呔,大胆奴才,跟直名本官!”台上人忽然大怒,拿起单刀向我劈来。
我没想到他一言不合就砍人,一个躲闪不及,肩头中了一刀,顿时剧痛袭来,忙一个打滚,滚下台子。
见他跳下来要砍我,忙转身就跑。
其实出梦很简单,打了响指就够了。
可是患者的心灵高潮点没找到,光这么拍催眠可不成!
怎么办?
我一边迎着风,呼呼地围着场地乱跑,一边寻思鲁成的心灵触发点。
“对了。”我一转身,看着那个京剧老生扬起的大刀,尝试着叫了一声:“儿子!”
世界晃动起来,场景开始演化——
一家普通居民楼里,我正站在一个衣橱前,对老者道:“爷爷,这是啥玩意?“
声音是童声,难不成自己变成了……我低头看着自己的小胳膊小腿,居然变成了小孩?!
老者站在我对面,脸上模糊不清,然而开了口,我就知道是谁了——鲁成。
鲁成指着柜子上的斗鱼龙凤纹。用烟袋不停地敲着:“啥玩意,贵着呢,这是古董,知道不知道,是清代贵人家里弄出来的玩意,在潘家园掏的,大家都说不值钱,是假冒的古董,我就不信,这东西绝对是真品,你瞧瞧这门框里的花纹,现代小年轻的,就是仿,也仿不了这么细心。”
我认真看了看,虽然不懂这个,确实很像那么回事,而且柜子很旧,即使擦得多干净,也无法抹去楠木上的那些旧漆皱褶。
正发怔间,见鲁成居然不见了,环目四顾,叫了一声“鲁大爷”,可是等话出口,却变成了:“爷爷你在哪儿?”
“天黑了,我休息了,你也歇着吧。”鲁成在屋子里喊。
我懵懵懂懂地进了另外一间屋子,意识里知道不是自己的,然而却又像是自己童年的房间,爬上床躺下,便看见自己的小胳膊小腿。
原来自己变成了小孩?
我忙爬起来,找了一面镜子,果然,是一个七八岁的男童,那摸样不是自己。
大概在鲁成的另外一个梦里,我变成了他孙子之类的……
这么想着,我又爬回了床躺下,盖上了被,闭上眼……
就这样茫茫里,忽然“蹬蹬”的敲门声。
“蹬蹬噔。”
“蹬蹬噔。”
“谁啊?”我一下坐了起来,迷迷瞪瞪地走到客厅去开门,可是敞开门,却不见一个人!
“谁啊。”我关了门,摇了摇头,以为走错了房间,便转身向屋子里走去,谁知刚刚爬上床,又“蹬蹬”敲门。
怎么回事?
我有些怒了,转身出了客厅,见鲁成也惊醒了,正蒙着头问:“谁啊,谁在敲门?”
我敞开门,依然空无一人!
“不知道,好几次了。”我摇了摇头,打了个哈欠,刚刚进屋,听到又是“蹬蹬”的敲门声。
真是活见鬼,我冲到了客厅,一下把门打开了,依然空无一人!
鲁成也走了出来,背着手问:“到底咋回事?小野。”
他叫我小野,他的孙子应该叫小野吧?
我心里想着,面上摇头道:“也不知道咋了,总是敲门,却看不到人。”
鲁成怔了怔,脸色有些难堪,指着客厅上的沙发道:“小野你今晚就睡这儿吧?”
我听了这话,心道自己也想找到那搞鬼的人,便抱着被躺在了沙发上。
不一会儿,屋子里静寂下来,一阵风刮过,空气里卷起了一阵阵的凉意,我蜷缩在沙发上,嘴里嘟囔了一声,此时,“蹬蹬”声又想起来了!
“啊。”我一下坐起来,一种寒意沿着脊梁弥漫百骸。
因为这次自己听清楚了,那“蹬蹬”声音不是来自门外,而是屋子里……就是那个古董衣柜!
有耗子吗?
我站了起来,慢慢走到那衣柜前,伸出手。却又放了下来,嘶哑着声音问道:“谁?”
衣柜没有回应。
我咬了咬牙,决定一下把柜门拉开再说!
手刚刚碰到了门把,便听到里面传来陌生的声音:“爸。”
我一怔。
“爸。”那声音带着不属于这个世间的空洞:“爸,到时候了,我来接你了。”
我吓得一怔,手忙放了下来,听到鲁成踢踏着拖鞋施施然走出来:“谁啊,刚才这是咋的了?”
“柜子里有人,爷爷。”我指着那衣柜。
“他说,爸,我来接你了。”
鲁成听了这话,怔忪不语,忽然大叫一声,翻了白眼,倒在地上……
“爷爷?”我扑了过去,推着他的身子,慢慢的,自己说话的能力也恢复了,不停地晃动着他的身子:“鲁大爷,你这是咋了?”
呼啦啦,身后的衣柜门似乎开了,露出一双脚,一双男人的脚……
“啊。”
我浑身一震,本能地挣扎着,只见场景倒流,回归现实——
“怎么了?这是?”王导的传来,睁开眼,见大家都围着鲁成,程护士正在叫:“廖大夫,廖大夫,快来。”
站起来走过去看,见鲁成口吐白沫,眼睛不停地向上翻着,就像梦中一样。
廖大夫很快进来,摁住了鲁成的穴位,压了压,又打了一针安定,鲁成终于安静下来。
“这是梦到了什么?”宋记者把话筒递给了我。
我迟疑了下道:“梦见他儿子来找他,说要接他走,他儿子……似乎已经去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