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头只露出一双眼,戴着黑边眼镜,乌溜溜地看着我们,映着阴湿不干的青天,像是现代派的藏青油画。
“阮红,你妈呢?”我和冷萱下了楼。
“村长找她有事。”阮红道。
“找她有事?”冷萱又问了一遍。
“是。”阮红耸了耸肩道:“估计是昨晚的事情吧,我妈最听村长的话了,什么事都听他指挥呢。”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满。
斯德哥尔摩症!
“看来很严重。”冷萱苦笑。
“什么严重?”阮红凝眸问。
“你不是说你妈病了吗?我觉得挺严重的。”冷萱叹气。
“我饿了,小红。”
我唯恐冷萱的话被他们听到,忙转了话头。
“对了,我妈已经把饭做好了,嘱咐我告诉你们,在堂屋饭厅摆着呢,我不敢去碰那些东西,所以只能跟你说。”阮红指着堂屋里。
我拉着冷萱进了堂屋,堂屋的家具很简单,不过一个圆桌,长椅,还有几个杌子,中间则是一个供桌,挂着阮红父亲的遗像,很苍老的老农摸样,满面都是皱纹,以至于五官轮廓都不清楚,冷萱只是瞥了一眼,就不愿意再看,我认真看了看,摇头。
把这么个男人,跟芳芳那样的女人联系在一起,真有点恐怖。
因为天气暗,堂屋开了灯,照亮了一桌子的菜,四五个炒菜,都是本地的特产,八宝团鱼、酸菜小豆汤、竹筒烤鱼白米粥,旁边还各放着咸鸭蛋和馒头,已经十分尽力地丰盛了。
“那位姐姐和哥哥呢?”阮红远远站在门口张望。
“他们一会儿下来。”我咬了口馒头,有股子甜甜的玉米香,对冷萱笑道:“绿色农家饭,很好吃的。”
冷萱喝了几口粥,忽然低声道:“你说一会儿芳芳能行吗?"
话音未落,忽听厢房里爆发出争吵。
“少管闲事,窦明,你算什么东西?我不信青天白日,他们敢?"
“莉莉,别吵了。”
“我就要吵,就要吵,你想怎样?没有我,你算什么东西,你这个没出息的男人,呜呜呜……”
“那位姐姐和哥哥似乎感情不好哩。”阮红在门口轻轻说了一句。
我和冷萱对望一眼,没吱声。
屋檐外落了一地的水珠,成串地落在地上,一条青蛇从墙角爬了出来,“嗖”地一声,没入草丛,再无声息……
……
“芳芳,还认得我吗?我是萱儿,我来救你了。”
关了门,在阮芳的房间里,冷萱终于忍不住说了实话。
阮芳一脸茫然地看着我们,摇头道:“这位同志,你认错人了。”
“我不会认错的。”冷萱咬牙:“芳芳,你别怕,我们现在就唤起你的记忆,开始会有些痛苦,但是只要度过了就好了。”
阮芳听了这话,看着我拿出的钟摆,忽然露出怯意,甩开冷萱就要向门外跑。
“芳芳。”冷萱死死抓住阮芳胳膊。
“救命,救命啊,我不要,我不要。”安静的阮芳忽然变得十分躁动,挣扎着要抛开,冷萱对我使了个眼色,我忙过去摁住她,冷萱叹了口气,给阮芳打了个一针镇定剂。
阮芳躺在床上,双手推着我,拼命挣扎着,慢慢地垂了下来,只是眼眸里全是哀求:“别这样,求你们了,别这样。”
冷萱看了不忍,咬着嘴唇道:“芳芳,你会想我来,我不会害你的。”
阮芳只是摇头,因为镇定剂的作用,终于抵不住,慢慢合上眼,只是闭眼的刹那,不知为什么,眼眸里竟一片的绝望。
“小沈?不开始?”冷萱见我怔怔的,开口催促。
我想着那绝望的双眼,迟疑道:“冷姐,咱们这么做,对吗?”
冷萱低着头,伸手温柔地把阮芳的头发撩起来,给她盖好了被子,摸了摸她的脸,咬牙道:“小沈,我这辈子从来没有这么迫切的愿望——救她,让芳芳变成正常人,开始新的人生,你权当为了我……”
“好。”我咬牙,拿出钟摆,“滴答”“滴答”“滴答”,催眠入梦而来——
浓黑的夜,山气弥漫,山路湿滑,传来“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忽然,一个身影扑向了那最近的那棵树,呼哧呼哧喘着气。
“她在那里!”
忽然之间,林间多了许多火棒,隐隐绰绰的都是人,宛如萤火虫一般,蜂拥着向这边涌了过来。
那身影打了个寒战,又拼命地向外跑,也不分东南西北,只知道快跑,快跑,谁知一个趔趄扑倒在地,因为地上太滑湿,竟然爬不起来。
火把离着她越来越近了。
她因为跑不动了,她干脆四肢并用向前爬去,似乎拼了命,也要逃脱命运的牢笼……
我吸了口气,看准时机从上坡滚了下去……
“啪嗒”一声撞到了身体,立时抓住她的胳膊道:“跟我来——”说着,拉着她拼命向山洞那边跑去。
只要把她救出来,只要在山洞躲上一躲,一定会逃脱的,只要逃脱了,她就会……
咦?怎么身子这么轻?
我皱了皱眉,回头一看,顿时呆住了。
我攥着的,不是人身,是一颗头颅,一颗女人的头颅,自己手里正拿着她的头发!
“啊。”我一下坐在了地上。
那女子忽然睁开眼,对我笑,咯咯地笑。
不像是阮芳,又像是阮芳。
“你是谁?”暗夜漆漆,我慢慢地向后爬着,惊恐地盯着那女人。
女人没有脸,像是贞子一般,只有飘散的长发,慢慢地向我飘来。
不远处,则是阮芳挣扎的哭喊:“放开我,放开我,我要回家——”声音里带着绝望。
“日你妈的,还敢跑?!”只听“啪啪”的耳光声,周围火光四射,很多男人围着阮芳,一脚一脚地揣她。
“让你跑。”
“让你跑。”
一人一脚地踢着她。
阮芳在地上打着滚,披头散发地捂着头大哭,衣衫尽碎,狼狈得不忍直视。
我脑海里忽然想起冷萱的话:“她是内心强大的女孩,具有圣母一般的温柔善良。”
“罚她,罚她。”
不知是谁说起这话,男人们在火光下的脸忽然变得淫恶,彼此对望一眼,仿佛心照不宣。
“她就该罚!”有人说了一句。
“就是,她在人贩子手里不知倒腾多少回了。”有人又道,仿佛要用这个加添勇气。
男人围着这个可怜的女人开始解皮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