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这里真的有许多花。”

我站在花园中间，感叹了一声。

这里的花看似五颜六色的杂乱，其实是按照色彩的层次性摆放的，整个唐家花园有点像小型的苏州园林，这些花也按照一定的逻辑性点缀在园林的图景里，一定是被建筑师精心设计过的，所以站在其中，只觉得身处花的海洋，却不觉得满当当的，我随手摘了一朵喇叭花摸样的花朵，看着花蕊居然是黑色的，闻了闻：“这是什么花？”

“不晓得。”唐玲耸了耸肩，因为太阳直晒，她带着太阳帽，用手压住帽檐，快走几步，到了长凳上坐下：“我不认得的，都是丽姨弄的，她最喜欢花了，半年前花大钱找专门的人设计的，叫什么廊桥遗梦，是现下最时髦的田园装饰风，不过我也不太懂。”

说着，唐玲也随手摘了一朵，放在鼻子下闻了闻，皱眉“也不怎么好闻。”说着，扔在地上，仰头看着我，笑道：“沈哥哥刚才为啥对着我发呆？我看你眼神，感觉并不是在看我，嘻嘻”

少女就坐在阳光底下，太阳帽下是一张俊俏白皙的脸庞，脸上并没有太多表情，只是天真烂漫地笑，双腿荡着凳子，白色纱裙随着摇摆，背后则是姹紫嫣红的陪衬，整个景色看起来岁月静好，然后我却不能不煞风景，想到程丽昨夜的“分裂人格”已经现身，试探地问道“昨夜你听到了吗？唐玲，我听到有人唱昆曲。”

唐玲脸色微变，似乎有些吃惊：“真的？”

我点头，反问道：“你没听到？”

唐玲摇头，双手搓了搓自己的双臂：“唱昆曲啊，有点吓人。”

是有点吓人。

我仰头看着那别墅，程丽在二楼，我在三楼，当时若是程丽在屋子里唱，声音应该是从下面发出的，可是恍惚里，我怎么感觉是自己上面传来的？

“沈哥哥，你说世界上有鬼吗？”唐玲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我一怔，回头见她正站在我身后，咬着嘴唇，抱着胸，那样子似乎有些怕。

“应该没有。”我摇头。

“可是那唱昆曲的，会不会鬼啊，你知道的……”她放低了声音：“我听说丽姨就被那鬼附身了，很多人劝我爸给她驱邪呢，可是我爸不信邪，找上了你们。”

“你爸做得对，什么驱邪不驱邪，不过是人格分裂。”我反驳道。

唐玲动了动嘴唇，似乎要说什么，地上的影子在颤抖着，忽然靠近一步，一股暗香从她身上传来，细细密密的，带着少女特有的芬芳：“沈哥哥，我跟你说件事，也不知我爸告诉你了没。”

我感觉她整个人要扑倒我怀里，有些尴尬地后退一步：“什么……”

她是唐成女儿，唐成是我的敌人，对于这位大小姐，我可没什么想法——也不可能有想法。

唐玲似乎感到了我的拒绝，委屈地嘟着嘴，跺了跺脚：“是关于这个别墅的传说，算了，你不想听算了。”

“什么传说？”我心中一动，抬头看着我住的那个房间。

此时窗户是开着的，窗帘被风刮得瑟瑟，偶尔露出的缝隙，是里面的桌椅床柜，跟普通的房间没有任何区别……

“这房子是老房子？”我忽然福灵心至，无论这花园的样式，还是别墅的构造，都不带着几分古典气息，难道……

“对啊，沈哥哥好聪明，这是老房子，是民国时期的别墅改造的，原来是一个军阀的住所，那军阀很好色，娶了好多姨太太，据说里面有一个姨太太，就是唱昆曲的，我听说那些大师说，丽姨被那个姨太太附身了的，不过我爸不信，说他们是骗钱的，我其实也不信，不过哦你说……你听到昨夜有人唱昆曲……。”

说着，唐玲的声音渐渐的低了下来，脸色变得有些苍白，身子颤抖着向我靠过来，少女显然很害怕，我若是再生硬地推开，就太无情了，我只得站在那里，让她靠住，她身子一直在颤抖，有些凉，可并没有要拥抱的意思，这种样子反而让我释怀，我拍了拍她的肩头，低声道：“别怕。”

心里却想，女孩的英雄崇拜也太热情急切了些吧？现在的小孩们都这么开放了吗？正想着，忽感觉不远处，一道仇恨的眼眸向自己射过来……

抬头再去看，却感觉人影一闪，不见踪迹。

“沈哥哥，人真的会穿越吗？就像网文上写的那些，灵魂穿越，现代人穿越到古代，古人也可以穿越到现代？”唐玲抓住我的衬衫领子，柔软的身子紧紧靠着我的胸前，仰着头问。

她涂了很红的口红，潋滟的红唇带着珠光，在太阳底下闪烁着，仿佛在邀请似的，可惜我不是登徒子，也不是装逼屌丝，所以只是侧过头去，看向了那别墅，朱栏绿瓦，雕栏玉砌，那个分裂人格什么时候还会出现？

唱昆曲又是什么来路？

真的是什么“姨太太”？

……

夜深人静，我靠在程丽的门前，仰着头。

旁边的门，“吱呀”一声开了，冷萱蹑手蹑脚地走出来，见我在哪里，做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裹了裹风衣，与我一起并肩坐了下来。

月光从窗外晒了进来，沿着我们的影子，晒出一层光晕，安静的月夜，芬芳的花香。

“唐成带着司机小赵出差了？”我轻轻问道。

“是。”冷萱耸了耸肩：“在公园的时候，我听到程丽接到的电话，唐成说中东那边的分公司出了点急事，要飞过去处理。”

“他躲得倒快。”我冷笑，老婆得了精神病，还这么有闲心，果然是大人物的风格。

冷萱闷了一会儿：“你不要总是偏见，不喜欢就看这个人什么都不对眼。”

“谁知道，跟这种人打交道，什么话都要打折扣的。”我摇头。

冷萱忽然“嗤”了一声：“那唐大小姐呢？”

我一怔，想起白日的时候，冷萱与程丽从公园回来，李嫂领着双胞胎正坐在窗户前，而唐玲那时正说害怕，与我偎依在一起……

女人就是这样古怪，回来的时候，居然隐忍不提，此时却来个回马刀。

“自然也是三分。”我无奈摇头：“她是小女孩心情，那次劫车她看到了，产生了什么英雄崇拜，这种东西可不是爱情，就像你崇拜明星，却不可会把明星当男朋友。”

冷萱的睫毛抖了抖，机械地重复：“崇拜不是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