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沈？”

我睁开眼，是冷萱关切的面容：“你怎么了？做噩梦了？”

我一下坐起来，只觉得浑身冷汗，缩了缩脖子，回头看向窗外道：“几点了？”

“已经是第二天了。”冷萱拿出手帕递给我道：“擦擦额头的汗，还是梦到了那个女孩？”

我接过手帕，擦着额头：“嗯”了一声。

“是叶玲吗？”

冷萱走到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从兜里掏出一些药瓶道：“若是觉得不好，先吃点这个。”

我抬头瞄了一眼，苦笑道：“这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

冷萱沉吟道：“小沈，你有没想到，梦中女孩，其实是你内心的愧疚？”

我一怔。

“若是我没记错的话，你被梦中女孩锁缠，是在叶玲跳楼之后？”

我点头。

“这就是了。”冷萱道：“本来这只是一个梦，梦境里确实有些诡异的地方，可是叶玲的死，让你深受刺激，最后化成了心魔，那个女孩，就是内疚化成的心魔，其实她并不存在的。”

我动了动嘴唇，其实我想反驳，可是我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你好生休息，过几天我放你的假，你出去散散心吧”冷萱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道：“小沈，王队说的对，法律是讲究证据的，破案也要根据证据说话，你的催眠是催眠，可是人心这种东西是最捉摸不定的，尤其是青春期的小孩，他们的梦，往往是荒诞的，无法理解的，你若是执意纠缠在这里，反而对案子不利，对你自己也不利，对不？放下其实未必是不负责任，反而是对自己负责任，是不是？”

我静静听着，最后苦笑：“也许吧，冷姐，我会尝试放下，过几天就出去散散心。”

冷萱眼眸一亮，道：“我好像最近也有假期。”

我眨了眨眼。

“上海的迪尼斯乐园要开了。”冷萱忽然一笑，孩子气的灿烂。

“很贵吧？门票能买到吗？”我奇道。

“我朋友搞到两张。”冷萱手里的笔反复地翻转着，发出“啪嗒”的声音，紧张得似乎是她的心。

我的眸光落在她颤抖的手指上，心中一软，点头道；“好，过几日咱们去。”

“嗯”，冷萱低下头，嘴角翘起。

小兰是最爱玩的人，开始听到冷萱有票，蹦蹦跳跳要跟着，但是听到冷萱是跟我一起去，忽然扶额道：“艾玛，冷哥，我最近身子不舒服，就不去了，你们去吧。”

看着她们跃跃欲试的脸，我的心也安静下了，最近不常梦到那个诡异女孩了，因为远离校园，一切似乎平静了下来，当然，听王队说，校园也没有再发生什么案子，看来是凶手真的是沈莹。

这一日，我与冷萱正准备打包上车，王队忽然来电话，说林浩出来了，我犹豫了下道：“我去看看他，毕竟……”

“好。”冷萱是个理性的女人，无论内心怎么想，工作为主。

我感激地一笑：“一会儿回来咱们就去。”

……

林浩见我的时候，吓了一跳道：“三儿，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我看着他的摸样，胡子拉碴的，一身颓废气，揶揄道；“你不比我好。”

林浩嘿了一声，摸了摸头道：“快进来，快进来坐。”说着，把我让进了屋子里道：“我刚回来，正要洗澡，你就过来了，不愧是老同学。”

我靠着沙发，看着对面——就在不久前，董颖还坐在那里哭，然后她就没了。

至今不知道她是怎么死的，王队说是案子破了，大概是一种预设，不抓到沈莹，不明白她的作案手法，这案子就永远不能说破。

“在想啥呢？”

林浩端着茶杯从厨房出来，把茶杯放在我面前道：“三儿，真不好意思，这事把你给折腾苦了，叶玲的事情，我听说了，唉，我估计是跟沈莹有关系，只是不知道啥关系了，沈莹这个女人可真狠，没想到她居然会雇佣校内宿管做杀手，都怪我，若是早点告诉警方，让他们重视起来，也不用……都是我狠不下心来。”

我接过茶盏，看着茶杯里的碧波荡漾：“王队也怪我没早说。”

“我知道你的意思。”林浩向前挪了挪身子道：“你是觉得既然对方要冤枉我，若是你一味辩驳，反而显得理亏，还不如直接抓住线索，顺藤摸瓜，把对方揪出来，既破了案，也救到了我。”

我放下了茶杯道：“现在说这个，也没有意义了，案子我没破，反而害死了你一个学生。”

“别说这种话。”林浩摆手道：“要是抢这种责任，害死他们的，是我。”说到这里，神色微微黯然：“都是我恋爱不慎，把自己学生给害了，亏我还说什么给他们发展空间，真是笑话，呵呵。”

对于林浩的这种教育理念，其实我有许多话要说，可是现在我没心思谈这个，那个女孩一直缠绕着我，让我腾不出思维来去思考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我先去洗澡。”林浩见我不说话，站了起来，拍拍我的肩头道；“一切等抓住沈莹再说，你别急，总有一天会真相大白，水落石出的。”

我点头。

林浩进了浴室，一会儿响起了哗啦啦的水声。

我无聊地抿着茶，打量着四周，最后，眸光落在了对面的柜子上。

林浩是个爱照相的人，所以柜子上都是他的照片，跟父母的，跟学生的，得奖的，踢球的，不同年龄阶段的都有，小小的柜台上，摆得琳琅满目，我从前看过，所以只是扫了一眼，便转过头去，外面响起下课的“玲玲”声，不一会儿，传来遥遥的喧哗，像是人生里不长久的梦，破了，就什么也看不到了。

我眯着眼看了一会儿，又把眸光转了回来，这一次，却没有匆匆地扫过柜台，而是停在柜台上的照片框上。

有什么……不对吗？

我心里默默念着，有一个曾经早早被押压下去的念头，一下蹿了上来，压都压不住。

我终于忍不住走到柜台前，拿起了最近的一个相片，那是林浩出国前在飞机场照的，恣肆飞扬，神采奕奕。

可我并没看照片，而是看向了放在照片框的柜面，柜面有一个印子，是放置很久产生的，却与手中的相框完全不搭边。

我的心，忽然缩紧了，痛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