芬黛王妃看着希恩默不作声的深沉样子,玉容上的凄惶之色更浓,泫然欲泣的呜咽道:“求求你……求求你杀了奴家吧。”
说着,两行晶莹的清泪,已从雪一样白的俏脸上滑过。
希恩听了她恳切的祈求之语,不禁长长叹了口气。
这世界之荒唐谬误,委实叫人难以测度,难以想象。
芬黛王妃居然求他杀了她。
可希恩仍是轻轻摇了摇头。
芬黛王妃绝望地看向他,她实在想不出,他原来如此铁石心肠。
希恩眼帘一抬,目光似投在远方。
他脸上的神色,忽然变得复杂起来,他凝视着她,缓缓道:“其实真正懂你的人,不是我,而是他。”
当希恩说到“他”的时候,刚刚说出口的话,竟突地充满了一种复杂难言的味道。
芬黛王妃神情激动的道:“他?又是他?他究竟是谁?”
梅花嬷嬷显然也对这个“他”充满了好奇,她美眸一转,已悄然转到希恩身上。
希恩静静地看着芬黛王妃,看了半响,等她情绪稍见平复,才淡淡地道:“你当然知道他不是三王子。”
芬黛王妃瞬也不瞬地瞪着他,她没有开口,但她眼眸里的神色,已明白无误地告诉了希恩——她当然知道。
希恩深深凝注着她,一字一字道:“他就是国王陛下。”
芬黛王妃闻言,整个躯体都不可遏制地剧震了一下,她先是呆住似的一愣,然后竟肆无忌惮地狂笑起来。
她在疯狂地笑着,可她看起来,却比哭还要痛苦无数倍。
她眼里没有泪,可她的心是不是在无声地滴着泪?
她笑了很久。
她的笑声尖亢、急促、嘶哑。
希恩只是静静地听着,听着她发泄般的狂笑声。
她本像银铃般悦耳的笑声,此刻听来,却似枭鸟在嘶鸣。
梅花嬷嬷也没有出言相阻,她好像已猜到了点什么,秀美的眼眸里,已透出复杂的同情之色。
芬黛王妃放肆的笑声渐渐转低,她急促了喘了几口气,又狂笑道:“哈哈……他……”
她的笑声曳然而止。
这种突兀的错乱感,本应叫人难受至极,可此时此刻,却反令人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忧伤之感。
芬黛王妃瞪视着希恩,却似看着世上最谎谬、最怪诞的东西,喘息着道:“你……你竟说……说他会懂我?”
她嘴边又毫无征兆地泻出肆意的笑容,高声喝道:“笑话,这简直就是世界上最滑稽的笑话。”
说完,她又竭斯底里地大笑起来。
希恩仍在看着她笑,但他的脸色已变得深沉起来,他忽然有力地道:“你不信?”
芬黛王妃笑声渐止,又再瞪向他,又像在看着看着世上最谎谬、最怪诞的东西,轻蔑地道:“信?我为什么要信?”
希恩的脸色虽深沉,但他的眼光依然平静无波。
他看着芬黛王妃的异样眸光,却像没有看到一样。
他的语气很平静,平静得就如无波的湖面,道:“你该信的。”
他注视着她带着点狰狞之色的双瞳,接着低沉地道:“他早就知道了。”
芬黛王妃微缩的身子,又忍不住一震,惊呼道:“他知道什么?”
希恩脸上的神色,深沉得有点可怕,但他的声音,仍不见一丝波澜,淡淡道:“知道你在害他。”
这话一说出来,饶是以梅花嬷嬷的定力,也禁不住一惊。
她委实从未想过,事情竟是如此之曲折,如此之离奇,她亦怎么也想不到,真相会这般出人意表,而又叫人如斯感伤、凄哀。
莫以名之的感伤,像堵在胸口般的凄哀。
梅花嬷嬷本就带着点复杂之色的眸光,不由变得更为复杂了。
芬黛王妃的玉容已凝结,她卷缩的身子,也像突然变得僵硬。
她沉默了下来。
沉默了很久,她忽又抬起螓首,死死地盯住希恩,眼里透出浓浓的怨毒、恚怼之色,恨声道:“所以……他叫你来对付奴家?”
她虽在看着希恩,却似已将他当成了国王。
她话语中,那蕴含至深的怨毒、仇恨,只是叫人听一下,已觉毛骨悚然,心惊胆颤。
可希恩丝毫不为所动,脸色仍深沉若水,他缓缓摇了摇头,指着自己,一字一字道:“要对付你的人,是我。”
芬黛王妃紧咬玉唇,眼眸仍带着阴毒、仇怨之色,恶狠狠地瞪着他。
显见她并不相信希恩的话。
她不需要开口,她恚恨的眼神,已足以说明一切。
希恩深深地看着她,缓缓地道:“你知道他为什么,要封你做王妃吗?”
芬黛王妃眼里现出鄙夷、不屑的神情,冷冷地道:“因为那老色鬼贪花好色。”
她玉手轻抚着自己苍白娇柔的俏脸,玉容忽地露出自信之色,轻缓地道:“像奴家这样美丽出众的女子,在王国里并不多。”
她娇媚的眼睛悄悄一移,示威似的看向梅花嬷嬷平平无奇的脸庞,但眼里却隐隐射出妒忌、怨恨的神色。
她妒忌的不是梅花嬷嬷的相貌,而是她身上散发出来,那独一无二、凌尘脱俗的超凡气质。
那种傲雪凌霜的凛然气质,已凌驾在她的美貌之上。
她的美仍在凡尘,可梅花嬷嬷的美,却似已超乎凡尘。
希恩看她一眼,轻叹口气,语调复杂地道:“像你这样的女人,确实不多。”
他旋又凝视着她,低沉而有力地道:“但他真的是老色鬼吗?这恐怕你比我还要清楚。”
芬黛王妃轻咬着嘴唇,瞪视着希恩,瞪了很久,却出奇地没有反驳。
她可以憎恶、仇视他,但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她的而且确要比希恩清楚得多。
他从来就没有主动过,而且他总是有意无意地回避她。
每次都是她把他缠得实在没有办法,他才会和她上床。
每次他都很小心翼翼,很温柔轻缓,他简直已把她当成一个易碎而又珍贵的瓷娃娃。
她是别有用心地自动送上门,可他却没有因为她自动送上门,而看低看贱她,反而展现出叫人难以理解的细心与温柔。
他的手有很深很厚的老茧,那是每一个出色的武者,都难以避免的事。
可他怕他的老茧,会刮伤她娇嫩细滑的无暇肌肤,所以他爱抚她的时候,从来都只是用手背。
这只手背虽笨拙,可温柔,虽别扭,可关怀。
她不能说他对她的温柔,是因为他的好色,一个真正好色的人,他的动作,绝不会如此温柔,如此细心。
所以她已说不出话来。
至少对于他是否真的好色这一点,她再也说不出硬气的话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