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将营帐里,各副将、参将都在向齐穆道喜,庆祝这一次战役的胜利。
齐穆却是勉强一笑,道:“此一战各位也是功不可没,明天还要对垒,大家尽快回去准备吧。”
齐穆在军营里一向是雷厉风行不苟言笑,众人也没有对这种行为存疑,便听令出去了。
董落尘却没走,他不懂行兵打仗,但他懂人,特别是像齐穆这样不会说谎的人。
“今天这一仗有蹊跷?”董落尘问道。
齐穆一惊,连忙看了眼帐外,随后才拉着董落尘往里面走了走,低声道:“你怎么知道?”
“我不知道,只是看你的脸色推测出来的。”董落尘淡淡道。
齐穆自嘲地笑了笑,道:“今天这一仗确实有问题,因为今天的三万倭寇都不是士兵,或者说不是东瀛的主力士兵。”
“怎么说?”董落尘冷声道。
齐穆恨恨地拍了下沙盘,咬牙道:“三万人的军队,竟被一轮弩箭就吓得溃不成军,还只有一个将领站出来控制局面。遇到攻势也只知道一味地逃跑,没有任何反抗的欲望,这能是倭寇用来侵略的军队?”
董落尘心头猛然一颤,惊呼道:“这是倭寇的阴谋!”
“没错,这样他们既可以试探我们的实力,也可以降低我们的戒备,方便他们下一步的行动。”齐穆转身看着沙盘沉思道。
董落尘还是不懂军营,问道:“那你为何不对他们明说?”
齐穆伏案长叹道:“刚打过一场胜仗,正是士气旺盛的时候,我怎么能打击他们?操心的事由我来做就可以了。”
看着眼前的齐穆,董落尘忽然觉得这才是真正的他,只有在军营中齐穆才能真正施展自己的才华,或许这就是一个人的归宿吧,可自己的归宿是什么呢?董落尘不知道,他也没兴趣去想。
“倭寇全部上岸后你准备怎么办?”
齐穆端着蜡烛照亮了沙盘,伸手指着一处说道:“你看,倭寇要想攻入东周必须经过洛城、萧关和渝关其中之一,我们只需要守住这三处就能断掉他们的进攻路线。”
“我们现在的兵力本就处于弱势,还要兵分三处,怎么能挡住?”
齐穆拍了拍董落尘的肩膀,道:“此三处皆是易守难攻的天险,倭寇又没有重型的攻城器械,只要明确了他们从哪一个关卡进攻,另外两处人马就可以及时赶到,届时里外夹攻,定能一举破掉倭寇的攻势。”
董落尘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也不枉齐穆说了这么一大堆。
夜里齐穆在沿海安排了十步一岗,以防倭寇铤而走险在夜里过海,并没有敌情。
第二天一早,齐穆吩咐火头军寅时生灶,卯时做饭,待到辰时两万大军就已经在海岸线上排开了阵势。
齐穆真不愧为军中战神,对局势的把握细致入微,刚列阵没多久海面上就出现了东瀛的船只。
秋风萧瑟,吹在人脸上已经微微有些痛觉了。昨天的战场还没来得及收拾,靠岸的海水还都呈暗红色,阵阵血腥味传来,激发着东周将士的斗志。
齐穆并没有让士兵刻意隐藏,所以倭寇在海上还是能轻易注意到他们。但与昨日不同,今天他们的大船并没有在远一些的地方抛锚,而是直接开到了岸边才停下。
“将军,他们这是在做什么?难道不怕我们用投石车砸烂他们的船只?”霍青询问道。
齐穆没有回答,而是脸色一变,连忙嘶吼道:“全军撤退!”
话音刚落,那上百只大船纷纷亮出了火炮,调整了一下方向。
“轰!轰!轰!”
东周绝大部分的士兵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空中那黑压压一片的炮弹给吓得失了魂,一时间竟动弹不得。
“撤退!”
齐穆运足真元,再次咆哮出来。
这一嗓子终于把普通士兵的魂给招了回来,一瞬间弓弩手先走,长枪步兵紧随之,重装兵垫后,骑兵则朝两翼扩散奔跑。
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作出这样的反应,齐穆的军队已经做的足够出色了,可仍架不住那漫天炮弹的轰炸。
重装兵身披重甲,手举厚盾,勉强还能挡住一些伤害,可被连续炸了几次之后还是会受内伤,五脏六腑就像被移位了一样。
弓弩手和长枪步兵就更惨烈了,几乎没有任何防御,就算没有被炮弹直接炸到,一旁掀起的尘土就足以震飞他们。
齐穆双眼血红,一边忙着躲避炮弹一边还要指挥军队往什么方向撤退。
连续放了三轮炮弹后,倭寇的攻势终于停止了。
天地间重新归于宁静,刚刚的一切就好像没有发生似的,只有那满地的碎尸和鲜血证明了战争的残酷。
齐穆看着遍地的尸首,双臂微微颤抖着,这些兄弟昨天还和自己一起战斗过,欢呼过,如今却成了无声无息的尸首!
懊悔、愧疚、痛苦……齐穆来不及感受这些情绪,只因这场仗还没打完,自己还需要带着剩下来的战士活下去!
“霍青!”齐穆大声喊道。
“在!”
“点齐剩余人马,准备杀敌!”
接到命令,霍青立刻奔波于各个阵营间,很快组织好了目前的战斗力。
“重装兵三千四百余人,长枪步兵两千余人,弓弩手两千余人,骑兵四千余人。”
听着这一串串数字,齐穆的心在滴血,但他不能表现出来,沉声道:“布阵,迎敌!”
海岸线,三万倭寇列着整齐的队伍缓缓前行,他们皆身披黑色的轻甲,手里握着武士刀,还有部分用长枪的。
较之昨日的三万人,今天的三万倭寇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军队,有严谨的纪律性,冲天的杀气,而且,没有人性。
齐穆这边只剩下一万多人,现在却要面临三万倭寇。
“战士们,我们脚下是兄弟的尸骨,身后是家里的亲人,我们无路可退,只有杀尽眼前的敌人,捍卫我东周的尊严!”
“威武!”
齐穆欣慰地看了眼这些兄弟,接着又瞪着眼前的倭寇,怒吼道:“击鼓,杀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