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大爷吩咐小晴在内院等着,又让妻子去置备桌酒宴,起身出去见公叔子车。
“九王。”
看到公叔子车风尘仆仆地进来,孙家几兄弟给公叔子车问安,心里直打鼓,这大半夜的,他来干什么?难不成是喝乔迁酒?孙二爷面色不满。
“九王爷,喝茶。”孙大爷亲自倒上茶,递给公叔子车。
公叔子车放下茶盅,“不喝了,本王要见见小晴。”
三更半夜的过来要见别人家里的女眷!
这回不单是孙二爷,就是孙大爷都有些面色不悦了。
若小晴是去做妾室便罢了,既然公叔子车遣人许诺小晴会是正室,那么孙家与李家就是正经的姻亲,虽说地位有高低,孙家难免低头,不可能真当公叔子车是一般的女婿教训,可公叔子车这样提出要见小晴,分明是不将孙家放在眼里!
孙大爷开口就要拒绝。
似乎是看出他的心思,公叔子车解释了两句,“我有几句话,想与她说明白,她心思敏锐,在我娶她为正室这件事上面,恐怕还心有疑虑,我这次正是要解释一番。”
孙大爷仍觉得有些不妥,以前迫于无奈去了李府做绣娘,已经是委屈了妹子,现在既然幼妹做了正室,他就必须要为她尽量将规矩地位立起来。
“这恐怕……”
“当然,你们若不放心,可令人候在近处。”
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儿上,孙大爷只能道:“既如此,还请九王在园中与妹妹相见,在下会令侍女们站在廊下。”
“好。”公叔子车看了一眼孙二爷,起身在下人的带领下先一步去了花园。
“大哥,你为何要答应让他见小晴!”
“二弟。”孙大爷看到孙二爷气急败坏的模样,摇头道:“事到如今,见一见又如何。小晴注定要嫁给他做正室。以他将来的身份地位,纵然是祖父他们还在之时,也没有法子为小晴撑腰。既如此,不如顺水推舟,让他与小晴私下多些相处,只要不过分逾越,传出去坏了小晴的名声,又有何要紧。”
“可是……”孙二爷想要反驳,却找不出理由。
孙大爷听完这番话就沉默了,半晌才道:“你看他对小晴如何?”
孙二爷苦笑,“眼下哪里看得出来。若说世间有一见钟情,我是不会信的,可若非真情,怎会要聘为正室?他今日对咱们几兄弟的态度,分明是没把咱们当外人,再有,我闻听他早年曾在南安国行医,还为南安皇后看过病,说是关系匪浅。”
这样一个神秘的人,你真的难以看穿他心底的想法。
孙大爷叹气,“既如此,咱们权且抛开规矩,为小晴着想罢。”
他也是个男人,很明白若无娘家撑腰,女子将来一生过得是否幸福,只能依仗夫婿的爱重。而公叔子车往后的身份,注定小晴的路更难走。至于所谓的规矩名声,比较起来,反而不值一提。
孙家兄弟在这头忧虑重重,孙小晴在亭中,亦是坐立不安。
她深吸一口气,给公叔子车倒了杯茶,“九王。”
公叔子车看出她的紧张缓和了些,端起茶饮了一口,不觉挑眉,“你给我喝蜂蜜茶?”
“啊……”虽说尽力安抚自己,但孙小晴仍旧有些慌张,听公叔子车问话,先是愕然,抓住茶盅打开看了看,脸上立时飞起两团红霞,“九王,我……”她垂下头讷讷道:“想必是服侍的人将我的茶拿了过来,我这就叫她们换过。”
“不必。”公叔子车端着茶一饮而尽,见到她怯生生的模样,公叔子车目中飞快的闪过一丝黯然,他伸出右手,温声道:“把你的手给我。”
孙小晴无措慌乱的看着他,而后听话的将手伸了出来。
公叔子车给她把脉,“尺关无力,胃阴不足,的确该用些蜂蜜茶汤。”他精通医理,查得脉象后,他叫了不远处站在廊下等候的嬷嬷等人过来,“你明日去回春堂,让他们调几个精于女子调理的医女过来。姑娘体质畏寒,你们须得小心服侍。”说罢解下面腰间的玉佩给孙小晴,“家中若需好药,你就让人拿着此物去回春堂。”
面对这一块分明是信物的东西,孙小晴呆呆傻傻,半天没伸出手。她弄不明白,为何公叔子车要对自己这样体贴照顾?说到底,对公叔子车而言,她不过就是个投怀入抱的绣娘罢了。
公叔子车见着她神色,心头一动,让众人退下,起身走到孙小晴身侧,伸出了手。
孙小晴木呆呆的将手放在他掌心,两人一道在园子中闲逛,只是一路明显心神不属。
看她犹似魂飞天外的模样,公叔子车先起了话头,站在一处石舫前停下脚步,将身上的大氅解下给孙小晴披上。
男子厚重的大氅将孙小晴整个裹起来,只露出一张小脸,在乌黑皮毛的映衬下,显得稚嫩晶莹。
“小晴,你只记住以后你便是我的妻,我对你不管多么好都是应该的。”
明明是冬日,孙小晴却觉得心头跟有火在烧一样,两颊染上一朵红晕,眼睛越发晶莹透亮,看得公叔子车不由得沉醉其中。
月辉下,两道身影渐渐重合。
李府,李大夫人烦躁的将账本一扔,令人拿了两颗清心丸来吃。
外面一个小丫鬟忽慌慌张张跑进来说李老爷子要把李春娇打死,吓得李大夫人将药丸卡在了喉咙,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唬的边上的妈妈一面骂那丫鬟乱闯,让人拖出去打死,一面拼命给李大夫人灌水拍背。
好容易喘过气,李大夫人指着小丫鬟大骂,“胡说什么,姑娘好好的,什么死不死的,我看是你想死!”
小丫鬟跪在地上磕头,瑟瑟缩缩的道:“老太太带了人来,说要把姑娘绑了送回李家祠堂关起来。姑娘不肯,不知怎的跳起来把老太太推倒了,老太太头上磕出个大血洞,老太爷得到消息就赶了来,让人把姑娘带到前院去,说要用家法打死姑娘。”
“什么!”李大夫人从榻上跳下来,鞋都来不及穿,慌慌张张的骂道:“出这么大的事,为何不早来告诉我?”
李大夫人已经不去想女儿到底是不是被冤枉,她只恨这些下人,这么大的风波,竟还要等到老太爷过来才来报信。
小丫鬟哭的满脸鼻涕眼泪,“老太太一来就让人锁了院门,不让人出来。奴婢还是知道有事又发生赶紧先藏起来,才在老太爷走后来您这儿报消息。”
李大夫人头昏眼花,“跟在姑娘身边的人都在哪儿?”
“都叫老太爷带到前院去了。”
李大夫人眼前一黑,咬牙切齿的骂,“这个孽障,到底闯了什么祸,连她祖父都亲自出面!”说着眼圈就红了,儿女都是债啊。
妈妈也着急,李春娇虽说是个不省心的惹祸精,却也是看着长大的,再说李大夫人把这个女儿当心肝肉,真有个万一,怕是过不去心里那道坎儿。她跺跺脚,“我的太太,这时候先别打听,赶紧到前院去,老太爷那脾气,雷厉风行的,那是发话就要将事情给办了。”
李大夫人打了个激灵,忙道:“对对对,赶紧的,差人去请老爷,还有大少爷,都叫到前院去,春娇是他们的女儿妹子,让他们赶紧去救春娇的命。”
李大夫人这时候也顾不得脸面了,一路哭着到前院去。
才到地方,李大夫人就看见女儿嘴里塞了东西被压在张宽凳上,三四个婆子按着,老太爷亲自提了巴掌厚的竹板子在打,边上大老爷几兄弟垂头丧气的站着,一句话都不敢说,却唯独没有见着自己的儿子李耀祖。
她又心疼又急,气的不得了,又不敢正面迎上公爹的锋芒,见李老爷子看过来,还吓得缩了缩脖子。
“耀祖呢?”李大夫人低声问儿子的去向。
妈妈苦着张脸,小声道:“太太你忘了,老太爷发话叫把大少爷关在屋里,眼下一步都不许出来。”
李大夫人这才想起儿子已经被关了,登时恨得直咬牙,“都是那个狐狸精!我……”她想放两句狠话,最后却发现叫自己咬牙切齿的人如今已然拿捏不住,只得将半截话吞回去。
“呜……”李老爷子一个使劲儿,被堵住嘴的李春娇痛的厉害,面上都是冷汗,整个脖子都昂了起来。
“春娇……”李大夫人一看到女儿的惨样,再忍不住,嚎啕大哭的奔上去跪在李老爷子跟前,半身趴在女儿身上,哭道:“公爹,春娇还小,她总是李家的骨肉,不知道她犯了什么事,您这样……就算她有什么错处,您看在儿媳这么多年辛苦管家的份上,给儿媳一个体面,饶了春娇这一回罢。”
“妇道人家跑到前院来撒泼,老大家的,你胆子不小!”李老爷子人虽老了,眼神却依旧利的很,他冲着李大夫人冷笑,“我若不饶了她,你是不是要把李耀祖那个混小子给搬出来?”
一句话把李大夫人的哭喊都堵在嗓子眼儿,被李老爷子抢先戳破心思,李大夫人只能怏怏然的抽泣道:“公爹,春娇是我身上掉下的肉,你看她眼下的模样,再打下去连命都要没了,您就饶她这一回。我日后一定好好管教她。”
“放你的臭屁!”李老爷子气的狠了,也不管面前是不是儿媳妇就一口啐了上去,“就是让你管,才管出这么个孽根祸害!”他气咻咻扬了竹板,喝道:“老大,把人带回去,你自家的婆娘自家管教,你爹只打孙女,不打儿媳!”(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