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换了人做这么大的事，柳如是自然也听到了一些风声，自打柳如风回来，平日里家人也不提朝廷的事，只是今日不同，见哥哥面无波澜，柳如是挥退了下人，才问道：“听说丞相大人已经离朝了。”

柳家世代官宦，家族和朝廷盘根错节，以前的丞相大人是柳家祖父的荫生，是以对柳家十分宽厚，不过新上位的这个方大人则是出了名的老顽固，孤臣一个，指望他结党营私是不可能了。

柳如风说道：“嗯，丞相大人早已有这个打算，只是皇上一直没应允，这次太子失德，打了丞相的长子，丞相于公于私都不能继续留在京都了，哎，可惜了，毕竟皇上从登基开始，便由丞相大人辅佐，君臣和睦。”

“我去南安国之前与方家夫人向来交好，待会我就背上厚礼，去拜访拜访方太太。”

柳如风顿了顿，淡声：“不必，一切随缘。”

见他欲言又止，柳如是才反应过来，这个时候明目张胆去拜访，方大人那个性子，只怕本来属意推荐他的，也要反悔了，弄巧成拙可就不妙了。

她一时心急，差点就害了他，心下愧疚不已：“我又莽撞了……”

“妹妹不必自责，妹妹对柳家的贡献，哥哥们都看在眼里，大哥驻守边关多年，早就引起了皇帝的忌惮，咱们柳家之所以还能维持下去，不过是仰仗了一个名声，日后换了新君，只怕柳家危在旦夕啊。”

柳如风心中远不如面上如此的平静，若是这次未成，苦等方大人退位再得到提拔，怕是柳家熬不到那个时候就要大树将倾啊。

柳如是心下了然，忽然眼睛一转，想起了哥哥的后院里还有一位姨娘，似乎是和方太太有亲，若是让她从中周旋，说不得能为柳家的大业换来几年喘息时间。

“哥哥，别光顾着朝廷大事，家中也要顾及，二嫂这几日回了娘家，不如多去赵姨娘那儿瞅瞅，我前几日还见过她的云哥儿，长得玉雪可爱……”

柳如风想到赵姨娘，一时心热，便顺势应声，嘱她好好歇息，往丽华院去了。

柳如风自诩是个克制的人物，一个月里除了妻子身子不舒服，他才会去姨娘那，丽华院已许久未去，只有云哥儿生病时，他才会到那里转一圈。

路上，柳如风意外地看到一个陌生的身影，她不是妹子带回来的那个女人么？怎么出来了？

“且慢！”出声喊住了对方，柳如风三步并作两步上前，隐晦地打量着眼前的女子，她居然还怀着孩子？

“你是？”

看着面前和柳如是有五分相似的男子，辰安烟笃定这就是她的兄弟了，只不过他应该不织到自己的身份，至于为什么柳如是不把自己的身份公开，辰安烟懒得去想，她只要得到自己想要的情报，然后摧毁她们的计划就完美了。

“见过这位公子，小女子乃是柳小姐带回来的，不知你是？”

柳如风眼中染上几分惊艳，刚才看身形就觉得当时一个妙人，没想到正面细看，竟然如此出色的美人。

“咳咳。”柳如风清咳几声掩饰自己的尴尬，“我乃是柳家嫡次子柳如风是也，不知道你……是哪家的小媳妇？”

辰安烟苦笑：“小女子被山匪劫了去，拼死才得以脱身，若不是柳小姐救下，小女子当真是活不了了！”

说着挤出几滴眼泪来，美人的眼泪还是有杀伤力的，柳如风不由得相信了几分，当即表示愿意养着她，让她不要有负担，安心在柳府住着就是，辰安烟心中偷笑，面上却不好意思地拒绝，谁知柳如风见色心喜，哪里会怀疑她心怀不轨，不顾她的反对，强行定下了她在柳府的一应吃穿用度都从他的院子里分拨，就当是他做了一件大善事。

嘿嘿，不知道柳如是知道自己的杀子仇人被兄弟看上的表情会有多么精彩？

和美人告别，柳如风再想到赵姨娘的姿色，顿时兴味索然，要不是需要她去笼络方太太，此时还真是想掉头就走……

进了房里，只见赵姨娘正在喂云哥儿喝鸡汤，正是长身子的时候，每晚都是让他喝了再睡。见柳如风进来，赵姨娘忙将碗交给仆妇，起身迎他，笑的欢天喜地：“二爷，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柳如风皱眉，这叫什么话？怎么这么粗鄙！？他不由得想起了在丽华院外面见到的美人，那般落落大方温柔解语，哪像赵姨娘，一副市井妇人的粗俗模样，也就一张脸加一副好身材能勉强进了他的院子做妾。

云哥儿嘴甜，立刻唤了一声“爹爹”，扑进他的怀里。柳如风将他抱起，掂了掂，淡笑：“云哥儿又重了。”

云哥儿说道：“奶娘说，这鸡汤每天要用一只鸡来炖，炖好后，鸡赏给下人，我就喝这汤。所以我每日等于吃一只鸡，自然要长重量啦。”

柳如风笑笑，嫡子许是小时候教导的太过严苛，整个人都显得沉闷不像个小孩子，个性又独立不亲近自己，而幼子云哥儿更腻人些，一张小嘴儿见到人就噼里啪啦，不怯生，这点倒更得他喜欢：“告诉爹，近日读了什么书？”

“先生教了《论语》，平日里也读《春秋》。”

“哪个容易背？”

云哥儿吐吐舌头，挠头：“都难。”

赵姨娘知他读书不如兄长，但是当面这么说，未免让丈夫瞧不起他，云哥儿可真不像是她的儿子，怎么教都教不会他圆滑。

柳如风倒是喜欢他说话直接，将他放下，取了腰间的玉佩给他，命奶母带着他想下去，对赵姨娘道：“君子如玉，不染污浊，云哥儿你教导的不错。”

赵姨娘憨憨一笑，“哪有，依我说他就是太实诚了，哪有说自己什么都不会的，要我是他老子非打死他不可，二爷居然还赏了他，真是太溺爱云哥儿了。”

柳如风啼笑皆非，看着赵姨娘，顿时觉得自己一番话完全是鸡同鸭讲，顿时更加没有了交谈的兴趣，开门见山道：“翰林院近日要有变动，姨娘不如回娘家一趟，和岳父大人商量一下该怎么行事。”

“二爷，这可是真的？”

赵姨娘眼睛一亮，顿时觉得自家二爷即将胜任大学士，担当丞相，走向人生巅峰。

她问道，“可要给上头送礼？”

无论是官场还是商场，送礼这种事是共通的，出身商家的赵姨娘深谙此事。即便赵家家大业大，但同行间，若有事拜托，即便对方只是一个小小掌柜，也要笑脸相迎。

柳如风不假思索：“听闻方大人最喜爱板桥先生的画。”

赵姨娘俯身替他脱鞋，笑着：“奴家爹爹也喜欢，素来又喜欢字画古玩，家里库房定然收藏有他的真迹，改日我回家一趟。”

柳如风声调淡淡：“他人心头之好，怎能夺走，更何况对方还是岳父大人。况且让旁人知晓，也要说闲话。”

赵姨娘嘴上应是，心中却打定了主意要把父亲那副板桥的画诳来，何况这要是为了他好，要是二爷能更进一步，赵家还怕赚不回一幅字画的钱？到时候想买多少板桥真迹都可以。

再说南安国，丞相府里，淡书墨满脸忧色，女儿失踪生死未卜也就算了，刚出生的嫡子也出了幺蛾子，这让原本满京都羡慕她的女人们都在看笑话，笑话她摊上一个钟情的夫君又如何，还不是没有子女缘？如今京都上下都在传她是个克子女的母亲！

说到嫡子，淡书墨面有愁色，如今雨生已经两岁，可话却还说不太好，同龄的孩子都能跑了，他还在蹒跚学步，辰凌见她忧愁，只能说道：“慢慢教，不急。”其他的他根本帮不上什么，况且新君执掌天下，他这个丞相有的去忙，根本估计不上自己的小家，丞相府里失去了主心骨，只有淡书墨在苦苦支撑着，要不是还有一个尚算贴心的辰季舟描补着，淡书墨都要吐出一口老血来了。

这一日，正逢初一，淡书墨便领着丫鬟去法华寺上香，中途折回娘家，与淡子豪说了京都的流言蜚语以及嫡子成长过于慢这事。淡子豪一听，立刻气不打一处来，疼女儿是一个缘由，更可气的是散布谣言的这些人，对丞相府和将军府的敌意就差写在脸上了。这能忍？

“查！这件事必须查个水落石出！”淡子豪动了怒，将军府就要抖三抖，立刻有淡家军接手这件事，不过淡子豪依然不能放心，因为自家外孙这个样子……上头还有个成年的过继兄长，嫡姐还下落未明……

“哎，书墨，依爹爹的意思，你不如和丞相商量一下，把辰季舟移出嫡系子孙名碟，不然的话，辰家很可能要落入辰季舟的手里，而雨生……”（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