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政真的是这么想的吗？”

“武藏守大人，我知道你的心里在担心什么，其实这个担心我从信长大人开始上洛之后就一直有了啊……”

“…………”织田信胜心中一惊，直直的瞪着浅井长政，一时竟然说不出话来。

“呵呵，呵呵。”浅井长政紧紧闭着嘴巴，发出一阵极为沉闷的苦笑，说道，“我听说德川大人的三河兵已经快到达尾张了，听信长大人说，是他邀请三河太守来京都参观一番。”

“长政……”织田信胜突然发现，这位年纪轻轻就让浅井家几乎所有的家臣都心悦诚服，一致拥护以致逼的当家久政隐退的浅井家现任家督当真不是可以轻视的角色。

“武藏守，织田家是要对朝仓动手了，是吗？”

整个大殿中静的落针可闻，织田信胜与浅井长政两个人面无表情的对视着，良久，织田信胜轻轻的叹了口气，闭上眼睛，说道，“你猜的一点都没错，信长他……很快就会以朝仓家不服从将军大人的指令为借口，对朝仓家发动进攻。”

“果然如此。”浅井长政将军配杵在蒲团的边缘，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失神的看着织田信胜，说道，“武藏守，我知道这一天其实是迟早会到来的，这是从信长公开始上洛的那一天起就已经注定的了……今天大人你对我没有一点隐瞒，长政的心里十分感动，我想我也只能跟随着信长公的脚步走到那一天为止了吧……浅井家从亮政公时期开始就一直受到朝仓家的恩惠，我恐怕无法在这件事情上站在信长公这边了，一旦如此，两家势必兵戎相见，这并非我所愿意看到，武藏守大人，我有一件事情要拜托你，那就是阿市。”

“你想说什么？”

“自从阿市来到小谷城之后，深得我浅井家众人的心，至于我长政，更是有娶妻如此，夫复何求的感慨。但是，我预料信长公将在不久之后就会发起针对朝仓家的战争，我虽然明知以今日朝仓家的义景公之才能，是绝无可能抵挡得住织田家的，这样一来，我受限于朝仓家的恩惠，必然将与信长公为敌，到时候，如果我能侥幸与信长公平分秋色，那是最好，但是一旦我对敌不过，还请武藏守大人务必想办法把阿市接回织田家，则我就没有任何可以担忧的地方了。”

从京都的那个晚上，浅井长政来到自己的屋敷求见，并把自己妻子的困扰一五一十的向自己这个小舅子说出来，哪怕是一些难以启齿的情况也毫无隐瞒，织田信胜就能感觉到这位浅井家的家主对妹妹阿市的深深的感情，又到眼下，在这个大殿之中，两个人这样面对面的单独交谈，虽然分属两个不同的家族，而且是两个即将开战的家族，他为了自己的妻子，能够这样毫无保留的说出自己心中的所有想法，不做任何假意虚言，这让织田信胜本来就压抑的心情更加难受起来。

“长政，有些话从我的立场本不该说，但是今天你对我如此坦诚相待，我却又不能不同样待你。”织田信胜叹了口气，说道，“日本自应仁文明之乱走到今天这一步，已经一百年了，战乱之频繁，人命之低贱，百姓困苦，如同身处水深火热之中，天下人没有不盼望着战祸平息的，明国有句话，叫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今天的日本，已经到了要重新归而为一的时候了。”

“啊？！”浅井长政对织田信胜突然说出这样的判断，一时有些困惑，喃喃的说道，“这天下还会有战乱平弭的时候？”

“长政！难道你竟然以为这样的乱世会永远持续下去吗？”

对于自出生以来就浸泡在着让人痛苦的世道之中的人来说，这种今天你杀我，明天我害你的日常中的浅井长政来说，仿佛觉得这样的日子不过是一种常态而已，他或者他们从来没有想到过还会有完全不同的生活。

“长政，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你眼中那个伟大的人就是终结这一切的那个天命之人！”织田信胜顺势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看着浅井长政，说道，“夜叉丸，难道你不想看到天下无事的状态吗，难道你不想看到不再有战争的世界吗？白发的人不用看着儿子死去，妻子不用痛苦在丈夫的尸体之前，孩子不会没有父母的养育，你不想看到这些吗？”

“武藏守大人，你所说的这些，让我有一种醍醐灌顶的觉悟，我也相信信长公的确有这样的能力和雄心壮志，但是我浅井长政并不能因为大人所说的这些大志向而摒弃我自己内心所坚持的道理，我不能因为信胜大人所说的这些而放弃朝仓家对我浅井家的恩德，就算是天下人的福祉也不能抵消宗滴大人在大永年间为我浅井家做的事情。”看到织田信胜想要反驳，浅井长政一抬手，说道，“武藏守请先听我说下去，信长公想要取得整个天下，这样伟大的具有开创性的宏伟志向，我长政虽然不能感同身受，但是对信长的崇敬之心是与信胜大人相同的，所以，我所求的只是能够报答朝仓家的恩情，而绝没有打败织田家或者取信长公性命的想法，我只是希望武藏守大人或者信长大人能够理解我和我的一众家臣对自己所欠下的恩义必须给予偿还的责任。”

织田信胜对于浅井长政的话一时有些难以理解，为了对自己曾经领收过的恩义进行报偿，可以完全不顾整个浅井家的安危，甚至对整个天下也可以无动于衷，这样的心态究竟是如何形成的？

“武藏守大人，所以，一旦织田家与朝仓家的战争爆发，我们是一定要站在朝仓家一边的，但是，我并不想真的跟信长大人为敌，请大人一定把我的这样的心情告诉信长大人……如果可能的话，我万分希望依然能够跟随在信长公的身后。”（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