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原藤紫被织田信胜的目光打的浑身一颤，她竟然莫名的生出一种恐惧来，这种用一个眼神就能让她产生恐惧的，在她以前的生命中，只有她的父亲藤原保丰大人能够做到，她无论如何都没想到，眼前这个看上去瘦弱，与力量二字完全搭不上边的男人，竟然也有着这样的能力，这时，脑海里突然想起自己的师兄，那个曾经波澜不惊，现在却内心火热的伊集院隼人，临走时对自己说的话：相信我，这个人是我所见过的最充满智慧的人，你只要一切听从他的安排就可以了。

藤原藤紫咬着牙，艰难的低下头，说道，“是，织田大人！”

话音刚落，隔壁就传来了侍从的禀报声，“小野但马守政次大人前来拜见。”

这位井伊家的家老，穿着黑色的武士服，白色的布袜子，在侍从的带领下，来到了大殿的中央。

行礼之后，小野政次坐在直虎的下首，依然是一张没有任何表情的死鱼脸，说话几乎不动嘴唇，声音仿佛是从鼻子发出来的一样，低沉的问道，“城主大人召见，不知所为何事啊？”

井伊直虎却没有立刻回答他的提问，坐在那里只是幽幽的看着他，看着他，随着时间的流逝，小野政次感到了一丝不同于以往的气氛，但是，他如同习惯一般，依然没有任何的表示，脸色更加阴沉，抬着头与直虎就这样对视着，大殿之中只有他们二人，空气中却飘散着别样的气息。

“鹤丸，下个月就是阿龟的忌日了呢。”阿龟就是被今川家谋害了的井伊直亲，他的幼名叫做龟之丞，而鹤丸是小野但马守政次小时候的名字。

直虎的语气中有着一种难以言传的悲伤，眼神有些空洞的看着小野政次，说道：“你说，要是没有今川家的话，现在这个大殿里是不是就会坐着我们三个人，一起无忧无虑的聊天呢？就像二十多年前，在南溪和尚那里一起读书时那样-----”

对面的小野政次眼睛里情绪的波动一闪而过，随即被他刻意的压制了下去，半晌，才开口问道：“直虎大人，你究竟想说什么？”

“我们似乎很难再回到以前的时光了呢-----”井伊直虎说道：“但是我知道阿鹤与你的父亲道高公是不一样的。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在南溪师傅那里一起说过的话吗？我们三个要彼此扶持，一起长大的，还记得吗？”

“直虎，你今天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小野政次的语调不可思议的出现了微微的颤抖，他能够明显的意识到一定是有了什么他不知道的状况出现了，因为上一代的恩怨，在长大之后，尤其是自己继承了小野家的家主之后，直虎已经再也没有用这样的语气跟自己说过话了，这个习惯了将自己隐藏在阴暗之中的男人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重重的撞击了一下，但是理智告诉他，事情并没有他想像的或者说希望的那样简单，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发生了什么呢？昨天的直虎去了曳马城，对，她去面见了曳马城里如同那个妖妇一样存在的田鹤方夫人，是在那里有了什么意料之外的变化吗？

“小野大人还会像小时候那样守护阿永吗？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来保护我吗？”井伊直虎被自己调起来的童年岁月所感动，想起以前三个孩子在一起时的那段岁月，眼睛里不自禁的泛起了泪光，看着小野政次，悲伤的说道，“我们两个人难道要永远这样带着面具彼此相对了吗？就不能再坦诚相对，无话不说了吗？”

“怎么了，这究竟是怎么了，直虎，你为什么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你是在责怪我吗？责怪我背弃了我们以前的时光，责怪我害死了阿龟，是吗？你要知道，阿龟的死，我也是迫不得已，如果阿龟不死的话，井伊家就完了，你知道吗？！骏河的太守当时已经决定灭亡井伊家了，如果不是我做出那样的决定，井伊家就已经被消灭了！你知道吗？你们这些愚蠢的东西，愚蠢的铃木重时，还有近藤，还有菅沼，都是一群蠢货！”

小野政次从来没有这样激动过，他仿佛是在发泄，发泄多年来他在井伊家所受到的猜忌，打压和不公的对待，发泄这些年来他一直压抑在内心的黑色火焰，苍白的脸上前所未有的泛起了红色的光芒，他甚至站了起来，走到了直虎的面前，大声的痛骂着井伊家的几乎所有人。

井伊直虎似乎自己也没想到眼前的这个一向阴沉的如同一滩死水一样的小野政次会突然爆发出这样的情绪来，她怔怔的仰头看着对方，终于明白了过往，想起自己名义上的丈夫，井伊直亲在临死前对小野政次的怨恨，想起这几年来整个井伊家对小野政次的怨恨，也许这么多年来，只有她一个人还对他抱有那如同细丝一样的理解，但是政次却一直深深的埋藏着这些痛苦，直到今天才说出来吗，可是，你为什么不早一点解释呢，不早一点告诉我呢？

泪水终于难以抑制的流了下来。

“阿鹤，这一切难道不都是今川家造成的吗？如果没有今川家，我们，我，阿鹤，阿龟又怎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呢？”泪流满面的井伊直虎死死的咬住嘴唇，痛苦的诉说着。

小野政次听了这话，不禁苦笑了一声，丧气的坐了回去，说道：“直虎，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有一点我要警告你，太守大人要是想灭亡井伊家，依然是易如反掌的事情，请你不要有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远江的天还是今川家，你要是有任何不当的举动，立刻就会招来雷霆一击，到那时候，等待井伊家的就是灰飞烟灭。”

“只怕未必吧，小野但马守大人。”

这时，从大殿的门口，突然传来了一声同样阴冷的声音，小野政次心头一惊，抬头看时，只见那个刚刚加入井伊家，连名字都肯定是作假的随风大人，一脸沉静的站在那里，眼睛中闪耀着自己无法理解的光芒，直直的看着自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