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云遮蔽众星,天昏地黑间忽有一物,手举向空如抹了漆一般,不见其形,但闻其声。
其切切凄凄,或高或低,乍听似鸣机夜织于河堤上。
众声参差而不齐。既而咿咿呦呦,若轧若抽,回轮转轴。
谓此何声?
老婢忽听瞬间扑灯,止住呼儿曲声,云此鬼怪为何物?其名为鬼,今夜尽有百鬼凌空游。
其声虽小身甚大,凡叫一口,其鸣已啾啾。
今夜的汴京城内依然灯火通明,夜市上热闹非凡,街道两旁店肆林立,什么衣帽扇帐,盆景花卉,鱼鲜猪羊,糕点蜜饯,时令果品,街边货摊上摆有刀、剪、杂货。
旁边还有卖茶水的,看相算命的。店铺内满柜陈列着琳琅满目的奇珍异宝、绫罗绸缎,争妍斗奇,买卖昼夜不绝。
那川流不息的行人,那一张张恬淡惬意的笑脸,街道两边是茶楼,酒馆,当铺,作坊。街道两旁的旷地上还有不少张着大伞的小商贩。
万千灯火聚集映照,高楼内外到处可见浓妆艳抹的女子,那些寻欢作乐的客官纷至沓来。
此时人群中却出现了一个怪异的身影,又经近前仔细一看,原来此人便是前些日子在城外出现过的那个自称是山东赶考的书生李参。
他把整个夜市都逛了一遍,眼见大家都沉浸在喧嚣繁华的环境中,这才满意的往城外山林而去。
即便到了此时,城中也无一人警觉危险早已渐渐逼近。
那个老人参精李参回到东山吩咐大家按依然原计划进行。
他们分批次的一波一波的下山缓缓进到了汴京城中,大家都摩拳擦掌、龇着獠牙躲在阴暗偏僻的角落中,就只待一声令下了。
三更已过了片刻光景,大家早已按耐不住了,只等得是抓耳挠腮,有的甚至都几经伸了好几次爪了。
可又惧怕树母的残暴不仁,这才强忍着没有动手。
这时老人参精李参朝他们这边走了过来。眼见大家这般模样,悄悄对他们说道,
“这汴京城的夜,直至三四鼓时,人流方见渐稀。即便三更以后,街上依旧还有头顶肩挑走街串巷叫卖的零星小贩。
待到了五鼓钟鸣之时,卖早点的却又复起开张。餐馆酒肆更是营业至天明,人们竟从夜市逛至早市,天伦四时皆然,通宵达旦。
所以大家不要心急,等到他们都困意丛生之时再下手,到时候他们毫无反击之力,便犹如探囊取物一般,手到擒来。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大家再等等。”
按说过了三更天,大家就应该会困了,这时候攻取城池不是最合适的吗?
这里是京城不假,不过此时的百姓们都很富足,也就有了更多闲暇时间出来闲逛。
话说三更天才正是兴头上,更有诸多不夜的店铺,夜市摆完就继续开了早市的摊子。
加之前每次前来奇袭都会遇到对手,也是怕了。侥幸的想着,
“四更天的夜就连神仙恐怕也得打瞌睡了吧!”
所以,李参决定若攻破汴京城就在此时,但见四更钟声起,他便一声令下。
霎时间东山所有妖兵鬼魅一起蹿出,直奔汴京城而来。
瞬间众鬼魅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此刻正当准被早市开摊的小商小贩们首先中招。
大多街上的行人都已经逛了大半夜了,正值最疲倦的时候,都没来得及反应,无一例外,也都命丧他手了。
别说是这样,此刻要是能躲过一劫,那倒是也不难。
他们原本只是想借道过去,只因这两次损失惨重,不得已才想出来这么个办法。
现在的汴京城内已经没人能抵挡得了了,和平时期的人们早已养成了逛街的习惯,所以真正能躲过一劫的若不是老人、就是穷人,大多时候若囊中羞涩的人也很少闲逛,早早的就都睡了。
不过半个多时辰,这群鬼魅妖兵就已经全部过去了。
若搁在以往,此时正是小摊贩们再度出街叫卖的时候了,就算天还没亮,那也早已人来人往,川流不息了。
但今日此时,回头再看街道上早已尸体交叠横陈,血流成河了。
这么重的血腥之气,新死的怨灵满天飞,城西的柯俊辰猜测城中必有大事发生,不过一想到白辰亦此时的身体还没恢复,根本就不适合出战,所以也就隐瞒没有向他说及此事。
李参才刚出山就这么如入无人之境般成功穿过了令他们最为头疼的汴京城。
原来她是想着这个李参一直都是生活在乌坨山,也没出去外边过。不想竟然还有这般能力?
这可着实让树母老妖高看了他一眼。这一战过后,接下来的树母当真是准备重用于他了。
柯俊辰原本以为他们也就是劫掠汴京城,没想到不出一个时辰,这群妖兵就已经到了乱葬岗附近。
其实树母和那个老人参精李参也并不知道白辰亦竟然是藏在这里。
原本还想着穿过此地路途就平坦了呢?哪曾料到,重头都在这里呢?
眼见着要妖兵们越来越近了,这里的冤魂们也都给吓得够呛,当即不顾一切都四处乱窜。
柯俊辰也怕独木难支,无奈也只能将此事告知于白辰亦知晓。
“辰亦,辰亦,你能听到吗?”
一听是姑父的声音,正在闭目养神的白辰亦缓缓睁开了眼睛,不禁问道,
“怎么了?姑父,发生什么事儿了?”
但听柯俊辰焦急的说道,
“不好了,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一群妖兵,竟然往咱们这边来了,看那样子,着实是来者不善呐?
怎么办呐?”
一听此言,白辰亦也犯了愁,此刻的他没了肉身附体,法力就已经日渐衰退了。眼下若当真要是展开一场血战,只怕会与敌同归于尽。
一时间抓破了脑袋也想不出个什么好办法来,无奈只得心一横,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眼见着柯俊辰这般焦急,他倒是笑了,不急不躁的对他说了一句,
“姑父,莫要如此心焦。人生有时,死亦有时。当真是到了这一刻,倒也没什么,从容面对即可。”
话未说完,掏出了一封早已发黄的信笺,内心不禁一阵酸涩,叹着气又继续说道,
“若真到了亡我之时,倒也没有感到恐惧,只是我还有个心愿未了!
姑父,到时候就只有你替我把这封信交给洛弦。
如此便在没有什么遗憾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