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弦她们才在城南道观里落脚,便被一个叫花子以两个肉包子出卖。被捕快捉走下到知府大狱里了。
她也是到了这里才初次听说,刚给下了大狱的人,先会被那牢头,狱卒们折磨的痛苦不堪,磨去犯人的傲骨。这里的刑具种类繁多,他们一一列数着,洛弦当即震撼不已,简直颠覆了他以往对人间的认知,即便上辈子做了公主也没能体会到这类人间疾苦。
原以为宫中的明争暗斗就已经甚为残酷,殊不知那只是精神层面的,而今切实听到厉声嚎叫,方才知晓人间还有如此令地狱刑罚都望而却步的酷刑。
俗话说无规矩不成方圆。历朝历代的统治者都会制定出花样繁多的刑法,而这些刑法极大程度的震慑了恶人,令其对刑罚恐惧至极,便会甘做良民,保障社会正常秩序及运转。
为了稳固统治者的政权,衍生出诸多种类繁杂的刑罚,若真获死刑,即便是冤枉的,若得个一刀两断,也算是个有福的了。
生在古代,春夏两季,土牢若不满,他们便会随意罗织冤狱,直至够数关满牢笼,秋至前后,择黄道吉日,一声令下“吉时已到,斩”。
然而公卿获罪即是盘水加剑,请旨闭室自裁。赐白绫三尺令其自缢者,已属莫大恩惠,已留全尸矣!
就此仍是冰山一角,还有诸多世间悲苦,已不能尽数。
洛弦望之兴叹,
“天下人言,秦王暴戾。唉,若不得天下一统,连年征战,天下苦矣!若不得廉政明君,仁德大隆,百姓苦矣!以武止战,以戈止武,并非不可取!放眼如今天下,还有谁有如此大才,能将天下一统呢?”
转眼已过夏至,牢中蛇虫鼠蚁,泛滥成灾。
日日送来的已经闻到馊味的饭食中时常见到死蟑螂,老鼠,缺牙的饭碗里见到苍蝇早已司空见惯。
这日,正值午饭时间,几个狱卒捂着口鼻,快步奔至牢门口,把饭食从栏杆缝里送入,他们也嫌弃牢内气味,以至于还没放稳就已撒手离开了。
洛弦也不顾一切的冲过来,搜刮干净最后一粒米饭,方才满足的向后墙根褪去。
前几日刚受过拶刑,夹得十指筋骨断裂,此时此刻她着实真真切切体会到了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痛楚。暗想着,
“原想着到了这里,就有机会见到知府大人。好跟他禀明一切,能将包大人遗愿得还。而今就连能不能活着走出这里,都是个问题了!”
此时的她蜷缩在角落里,受刑绷断的肉筋,丝丝颤抖着。
距离她被下了大狱至今已有两月余,前几日感受刑时,几度昏厥,恍惚度日。沉寂许久之后,忽听呼哧一声,她忍着剧痛一把坐了起来,怒瞪着双目,若有质疑的望着窗外,不禁感叹,默默沉思着,
“不能继续如此萎靡下去了,若包大人出,能换得人间再无冤狱,我虽身死便也无憾了。”
说罢,她便拄着土墙忽忽悠悠的就站了起来,几步扑到门口,用手肘怼着门框,大声叫道,
“民女有重要机密,要禀报知府大人!还劳烦狱卒老爷开恩,让民女……”
话音未落,突然眼前一片漆黑,她便几近晕厥。
“这个多话的泼妇,听说你还是西夏公主?如此重犯怎能轻易饶得?来人,赐她截舌之刑。”
“是,大人。”
随即几名狱卒面目狰狞的打开了二十五斤大锁,只听“咣当”一声,随后一阵乱踏的脚步声当即冲开牢门,将其拎走,而后又是大锁落下,一行人便匆匆离去了。
此等刑罚乃是剐刑的一种,亦为将舌根之处割肉节解。舌之根处神经末梢的脉络着实盘根错节,若平日进食不小心伤及舌头侧壁,尚且忍耐不住剧痛。更何况齐根截舌焉?
他们几个把洛弦提出了牢房,便在一边小声议论着她,就在这时,一个白净面皮的年轻狱卒对他们说道,
“我听说这个女犯,可是西夏公主呢?咱们能做得了主吗?别到时候偷鸡不成,反倒把自己给搭上了。”
旁边一个老头恨铁不成钢的撇了他一眼,
“就你这妇人之仁,还能干得了什么事啊?她一个亡国公主,就这待遇都属于上乘的了,要是上报关进京城天字号大牢,那才叫真正的人间炼狱呢?而今也只是截舌而已,这点儿罪都受不了,简直枉为公主了。”
说罢便转身看着洛弦,一边磨着刀一边说道,
“今生多作孽,万罪归于舌。今日我就将你这惹祸斩除,来生方才能懂得闭口深藏舌,安身处处牢之意。我的手份,定然是创面小,愈合快。这都家传的手艺,您就瞧好吧!”
说罢,刷的一下,便将他舌头斩下,登时一通鲜血四溅,痛得她瞪圆了双眼,面色一阵刷白。但见那刽子手,迅速舀一瓢盐水,当机立断泼在了她的口中。
这里仿佛是一个被世界遗忘的角落,距离外边的世界仅仅一墙之隔,然墙外阳光明媚,牢里确是阴暗腐朽。而今时节,天气虽渐暖,但仍有有丝丝寒风从土墙的缝隙里吹进来,摩擦出"呜...呜..."的鸣铃声。
吹起阵阵飞扬的尘土,飘荡在空中,弥漫了整个土牢,夹杂着酸臭糜烂腐朽的味道,滋滋渗透进每一个囚犯的心理,莫名的恐惧感油然而生。
在这个寂静的黑夜里,突然的一阵叮当作响或哪个囚犯的心有不甘的厉声嘶吼,犹如唤醒了沉睡千年厉鬼冤魂一般,着实刺得耳膜震痛。且只有渗进那心扉的黑暗才是永远的伴儿!
她望着那根根破旧的木柱栏杆之窗,盼着有生之年还能脱离这个使她终生难忘的地方。
洛弦已然活了一千多年,从没受过这等刀锯斧钺之痛。她着实不能明白,为何要做的明明是有功于国家社稷的事,反而却要承受这种非人的折磨。
她也只得暗自兴叹,
“师傅,平日您常说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则不然,损不足以奉有余。然世间之人,并非如此。何为人间情,何为世间物,终究也抵不过人本身的贪欲。”
滋啦啦一阵持续的刹水,顿时抽搐不止,眼前一阵红晕,随即便魂登九霄,舍弃了这个破烂身子。
若不能使灵魂超然得道,纵使身死于牢狱之中,其灵魂也不能轻易离开生前受刑之地,从而生生往复,世世循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