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娆娇笑着,抬了抬柳叶眉道:“真的?”
她以为墨非凡在开玩笑,墨非凡却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后者点点头,道:“假如你一定想要,我随时都可以把这把空神剑给你,只不过......”
张娆顿了顿,一时语噎。半晌,才追问道:“只不过什么?”
墨非凡道:“不过劝你还是不要的好,要了反而生气。”
张娆更疑惑了:“为什么?”
墨非凡笑容依旧道:“因为,这第二把空神剑,也是假的。”
“假的?!”张娆倏地抽出手中的宝剑,像是要用这把剑把他的喉咙隔断。
墨非凡伸出手,把宝剑从张娆的手里拿了过来,叹了口气道:“我一共得到两把空神剑,只可惜它们都是假的。这个贾乐为了将贡品安全运到严城,真可谓是煞费苦心啊。”
此时张娆的脑子简直是乱成了一团浆糊,数百人为了这把宝剑丢了性命,怎么可能是假的?她没有说话,等着墨非凡继续说下去。
墨非凡把“空神剑”丢在一旁的桌上,仿佛丢的是一件毫无价值的赝品。墨非凡背着手,喃喃道:“第一次,赵小姐从贾乐手里抢来的剑,我们姑且叫它‘绿帽子剑’,因为赵小姐曾说谁得到那把剑,谁就给我天天戴绿帽子。”
提到绿帽子,张娆的脸比刚才红的更厉害了。
墨非凡道:“第二次,是我们从流云镖局总镖头田方长手里夺来的剑,我们姑且管它叫‘镖头剑’。绿帽子剑是假的,这我们已经分析过了。现在,我们来说说这‘镖头剑’。”
“它绝对不可能是假的。”张娆咬着红润的嘴唇,低吼道。死了那么多人才得来的宝剑,怎么可能是假的。更重要的是,如果墨非凡说的是真的,就意味着她在夺宝这件事上连续败给墨非凡两次。她从来没有在一个男人的手上败了两次,而且对方还是个比自己小的小子,她决不能接受。
墨非凡叹了口气,道:“我也觉得镖头剑绝不可能是假的,但它偏偏是假的。”
这个理由,完全说服不了张娆。张娆听罢,冷笑道:“难不成你长了第三只眼睛,能看得出这宝剑的真假?这把宝剑最近才被铸剑大师赵貅铸造好,除了少数几个人外,外人绝对不可能知道它的真假。”
墨非凡道:“我本来也看不出来,但偏偏我这个人太死心眼,喜欢盘根问底。我考虑了很久,这件事从一开始就不对劲。”
张娆迫不及待地问道:“什么不对劲?”
墨非凡道:“皇帝大寿,贡品应该是象征着富贵荣华、天下太平的吉祥之物。一把生来就带着戾气的宝剑被当做贡品送上去,这本来就是非常愚蠢的举动。贾乐不是傻子,他会在这么重要的时候送这么件东西上去。”
“或许,皇帝喜欢这种东西也说不定。”张娆撇撇嘴,显然对墨非凡的分析不以为然。
墨非凡摇摇头,说道:“就算你说的没错,但随便选上一个日子呈上去岂不是妥当的多,他为什么要傻到选在皇帝老子大寿这天送上去。要知道,哪天各地呈贡的宝贝必然很多,他的东西固然很好,但风头依然会被抢走不少。”
张娆表情漠然,静等着墨非凡继续说下去。
“而且,昨天晚上死的人太多了。如果刘震海、于阳、欧阳秦任何一个人出手,他们都不至于败得这么惨。”墨非凡再道。
墨非凡顿了顿,语气有些犹豫道:“他们......他们好像在故意纵容外人抢走‘镖头剑’。”
他们可能是见己方人多势众,怕出来只不过是送死。如此简单的道理,就连三岁的孩子都能猜得到。真不知道眼前这个“聪明人”为什么连这个也想不到。她用手托着下巴,嘴角勾着轻蔑的笑容。
墨非凡露着两个深深的酒窝,一双眼睛深邃的仿佛能看透人心:“如果你以为他们怕死不敢出来那就错了。据我所知,这三人都是以一敌十、敢打敢杀的高手。如果有他们相助,两相夹击之下,流云镖局肯定脱身的更快,又何至于被我们偷袭成功,落了个全部战死的下场。”
“你是说......他们根本就不打算追回‘镖头剑’?”张娆多机灵,一点就透。不过话刚一出口,她又马上改口:“不可能,不可能,这没理由啊,这说不通啊。”
“有一个人,会告诉你答案的。”墨非凡笑的很神秘。
张娆:“谁?”
墨非凡:“贾乐。”
张娆:“怎么会是他?”
墨非凡:“就是他,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张娆:“那空神剑怎么办?”
墨非凡眯了眯眼睛,柔声说道:“‘镖头’剑已经现身,说明真正的空神剑也快出现了。”
张娆咯咯地笑了:“如果你没有骗我,可以上我的床。如果你骗了我,这辈子也别想上我的床。不过无论你说的是真是假,我都要亲眼看看。”
墨非凡的脸皮说不上厚但也谈不上薄,但听完这话后,禁不住红得跟猴王的老屁股一样。
严城大员外贾乐花十万两白银买来的空神剑,被神秘而强大的势力抢走。参与护镖的二百流云镖局精锐和二百余位弓弩手被杀的干干净净,没有留一个活口。
这个消息,像平静的湖面丢进了一大块石头,在祁家豁镇方圆五百里都激起了千层浪。流云镖局那是什么样的组织,在整个祁家豁镇甚至整个严城地区,都是跺一跺脚能让脚下的土地颤三颤的大社团。谁吃了雄心豹子胆,居然敢在太岁头上动土。而且,事发地还是在祁家豁镇通往严城的官道上。真是太狂、太狠、太不把官府放在眼里了。
墨非凡等人没想到,他们这次做的事情会把整个祁家豁镇的各大帮派搅了个天翻地覆。
按理说,这时候最难过的莫过于贾乐了。花了整整十万两白银才购得的空神剑,一夜之间被人盗走。除了钱财的损失之外,还有一件事更让他头疼。欺君之罪,和劫贡品一样,也是诛九族的大罪。
“泥娃娃,撞了墙,哭着回家找爹娘......”从贾乐的歌声中,你怎么也不会觉得他是个快要被诛九族的人。
同样是那条去往严城的官道。贾乐坐着他那辆八匹马拉的大车,一遍一遍的唱着歌——虽然来来回回只有那几句。马车后面,跟着三匹枣红色的骏马。
一颗脑袋大如磨盘,一头乱糟糟的头发,两条浓眉几乎炼成了一条直线。眉毛下面是一双精光闪闪的大眼,乱草般的络腮胡里露出一张血盆大口。最惹人注目的还不是这些,在他的背上背着一只大铁锤。这只大铁锤和小孩的脑袋一般大,咋看起来起码有七八十斤。寻常人背七八十斤的东西,肯定很吃力,但他的表情却异常轻松,好像背上挂着一根鸟毛。这人是严城铁锤帮帮主刘震海无疑。
第二个人,第二个下车的人,是个中年人。这人衣着朴素,刀削剑刻般俊朗的面容上挂着冷峻。双目神光闪动,顾盼之间,威凌逼人。这人是严城兵甲总教头于阳,同样无疑。
第三个人,剑眉星目,相貌堂堂,一副翩翩公子打扮。此人乃是欧阳家族第一用剑高手欧阳秦无疑。
和几天前护卫“镖头剑”不一样,今天的这三人浑身上下都透着警惕之意,半里之内的一只跳蚤都没法逃过他们的耳目。
就在几天前,这条官道上死了好几百人。那些本来要走这条官道出外讨生计的人们,宁愿多走八九十里路,也不愿在这个档口触这霉头。所以,虽然现在是白天,道上也静的连个人影也没有。
“来来来,跟我一起唱一起唱。”车内,传来贾乐的欢声。
两人没动,于阳冷冰冰地答道:“员外,组织派我们来保护你的安全,我等万万不敢懈怠。还请员外也不要放松警惕,以免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马车里的贾乐不以为然,有些不开心地回道:“这次的任务,动的是脑不是手。你们不用太过紧张,该乐乐,该唱唱。”
似乎听出了贾乐的不满,于阳应付得答应一声。答应归答应,不过谁也没跟着唱。要他们杀几个人,和几个女人在床上闹闹,他们行。可要是让他们唱歌,真比杀了他们还难。
见几个人没了下文,贾乐自顾自地接着唱:“泥娃娃不听话,爹娘追着屁股要打他......”
寂寥的歌声,一直传了数十里。四个人的耳朵都快要磨出茧子了,贾乐却不知疲倦地重复一句又一句。
谁知就在这时候,远方的林中突然传来一个不耐烦的声音。
“别唱了,难听死了。”
“是什么人?”
于阳、刘震海、欧阳秦三个人翻身下马,同时窜了出去。
三个人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不但反应快,动作快,而且身经百战,能挡得住他们联手一击的人,并没有几个。
外面来的仿佛只有一个人,这个人简直就像是来送死的。他们一窜出去,就采取了包抄之势,无论来的这人是谁,他们都绝不会让他再活着走出去。
刘震海剽悍凶猛,手上的铁锤一击之下可抵千斤。欧阳秦、于阳身形如魅,眨眼间就窜出去十几步。
几十步之外,一个衣着妖娆的美人贝齿浅露,正吃吃地看着他们笑。
“怎么是个女人?”三人齐齐刹住步伐,他们刚才分明听到的是一句男声。
就在三人愣神之际,美人扑哧一笑,万般妩媚道:“来啊,来抓我啊,抓到我我就跟你们睡觉。”
三人都是“怜香惜玉”的“好人”,碰上这样送上门的美人,必定是好好疼惜一番。然而,三个人谁都没有动。光天化日之下,岂有艳福相遇?!来人要不是个疯子,就是个不怀好意的蛇蝎女人。
“你到底是什么人?”欧阳秦发出一声野蛮的怒吼。
美人似乎是被吓得一哆嗦,害怕道:“干嘛这么凶,人家的名字叫妖娆。你们这群讨厌的人,吓死我了......”
“讨厌的人,就没有必要留在这个世上了。”美人突然面色一变,冷笑道。
话音未落,美人的周围突然闪出几十个蒙面大汉。大汉背插钢刀,搭弓上箭。几十条羽箭雷霆震怒,闪电生威,却比闪电更快,更可怕。
只听“叮”的一响,一支羽箭撞上刘震海的大铁锤。别看刘震海走的是刚猛一派,但身形也不满。铁锤生风,连连击落呼啸而至的羽箭。
于阳和欧阳秦一人用刀,一人用剑,跑马观花般应战。
妖娆美人,自然是张娆。一般观战的张娆看罢,非常吃惊。墨非凡说的没错,他们还真是不一般的高手。如果前几日这三个人参战了,他们想夺到“镖头剑”必定要多费一番周折。真不知道是己方的幸运,还是流云镖局的不幸。
欧阳秦一边应付着杀手,一边往后退,并大声提醒:“退,快退,这是他们的调虎离山计。快保护员外,快!”
调虎离山之计,正是调虎离山之计。这边,葬邪已经提着那那把大号的九环钢刀冲向贾乐的大马车。马车上只有一名车夫,葬邪势在必得。
“大爷,大爷,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知道。”马夫看见葬邪拎着大刀而来,吓得从马车上跌了下来。大小便流了一裤裆,一股恶臭顿时扑面而来。
如果是别的时候,葬邪或许会放他一条性命。但现在做的事关乎几百条性命和社团存亡的大事,他没有选择的余地。
“我会好好安葬你的。”一向少话的葬邪说出这八个字,也算是对马夫仁至义尽了。
好快的剑!
马夫的剑。
谁也想不到,这个被吓得屁股尿留的马夫居然是一个身手不凡的高手。得亏是葬邪做好了准备,要是他幸存善念放马夫一命,还真会被他阴死。
两人的厮杀,如山崩地裂般一发不可收拾。马车里的贾乐听到动静后,探出头来。他的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和惊惶无措,要不是亲眼所见,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还有人回来劫他。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满腔的恐惧化作愤怒,贾乐狰狞着脸庞大声喊叫道。
“让他们住手,否则要你的命。”一个冷峻的声音从贾乐的身后传来。贾乐的人像是被人扒光了衣服又扔进冰窖里,全身都已冰冷。
是鬼么?!听上去不像。
如果不是鬼,又怎么可能悄无声息地来到自己的身后。自己从未离开过马车,要是有人上来,怎么可能不知道。想到这,他的冷汗都下来了。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拿出大员外见过世面的派头,轻笑道:“这位朋友,你们是不是认错人了。我只是一个老实本分的商人,应该和朋友没有什么过节吧。”
“哈哈,如果你不让你的手下住手的话,我保证你到死也不知道我们之间的过节。”身后的声音有些稚嫩,但稚嫩中却夹杂着不可抗拒的威严。
贾乐感到后背刀锋的杀气,不敢不为地冲马夫喊道:“住手,都住手。”
马夫愣了愣,连退几步站到一边。他并没有放下手上的武器,这时候放下兵器无异于找死。这时、于阳三人也折返回来。从他们身上的伤口不难看出,林中的厮杀有多么的激烈。受伤归受伤,但还是没有一处伤能到置其死地的地步。
“都住手,住手。”贾乐大声喊叫道。于阳四人兵合一处,将大马车堵死。后面的葬邪、张娆等数十人又把四人围住。正可谓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