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我在子恒门口坐了多久,起先只是无意的坐下来,后来靠着门歇着,就不知不觉睡着了。
迷迷糊糊的,似乎有水珠落到我脸上。
下雨了么?我抬手抹了一把,然后在看到站在我面前的那人时清醒过来。
“子恒。”我揉揉眼,睡意迅速褪去:“你去哪儿了?”我看看四周,天没亮,不知道什么时辰了。
“去散散心。”子恒在我旁边的石阶上坐下来:“你在等我吗?”
“嗯。”
他在我身旁坐了下来,我仔细打量他一番,他衣衫上有点潮湿的气息,而且坐下来之后就一直沉默。
“你……”
“我……”
我们同时出声,又同时停了下来。
他先开口,微笑着,温和的说:“我没事,你不用担心。”
我觉得我真是没用,在他这样平静的表情面前,我什么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
我的嘴真是笨。
不不,不光是嘴笨。也许现在子恒就想一个人待着,可是我却跑来给他添乱,让他在这种时候还要倒过来安慰我让我别担心。
“要是……有什么我能帮得上你……”
“我知道,我一定不会和你客气的。”顿了了下,他问:“你和凤宜的喜事,打算什么时候办?这杯喜酒可不能少了我的,嗯,说不得,谢媒酒也要请我喝一杯。”
“是啊……当然的,到时候一定会告诉你。”
然后,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也没说话。
气氛沉默的让我觉得肩膀都要给压垮了。
明明知道他的负担那么沉重,可是却没有办法替他分担。
“我刚才去见过淑涵了。”
“哦?”我一时没反应过来淑涵是谁,然后慢一拍才想起,就是董,那个,就是他那位夫人。
大概……也就快要不是了。
“没成亲之前,我们也曾经见过面。那时候,她是灵泉圣母的得意弟子,年少貌美,意气风发。我头一次见她,是凤宜带我来仙界……就是在那一次的观云台集会上,我是个无人注意的小角色,她却正是崭露头角,锋芒正盛。那时候我认识了她,她可并不认识我……一晃眼,几百年的时间,世事变迁,沧海桑田。今日又是一场观云会,我和她,以后大概不会再见了。我刚才还有些迷惑,一眨眼的功夫,我们就都变了,再不复当初旧貌。我想不通……这中间的岁月,都去了哪儿呢?”
我安静的坐在那里听他说话,没有打岔。
“淑涵比我原来以为的,要坦然的多。她说她想过会有这一天,仙界就是这样,有人浮起来,就会有人沉下去。她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
“她说,当时敖家和灵泉宫有议亲之举时,她还曾经向灵泉圣母表示了……她很欣赏我。成亲的时候,也想过……我们会恩爱和睦,会成为令别人称羡的神仙眷侣。但是我和她从头到尾没有一点能合得来的地方。我向往的生活是她不屑一顾的,她想达到的目标是我深深厌弃的,就算没有这一次的变故,我们早晚也会形同陌路。”
“彼此接近之后,才会发现许多平时看不到的东西。以前我觉得她爽朗明快,但是成亲之后发现她行事果决,手段狠辣……她从前觉得我温和文雅,后来却屡屡抱怨我懦弱消极,不求上进。刚才我去见她,她说了一句话,她说,这桩婚事,从开始就是错的。”
“那,小心的事,是她所为吗?她为什么要这样的……”我终究还是按捺不住,但是问过这句话我就后悔了。
“过去的事,不提了。”子恒说:“采玫师姑他们几位都很喜欢你,凤宜和你彼此又相知多年,将来一定会相处的很好的。”
这话题转的也太快了,不过既然子恒不想提这件事,我当然也不会追着他要答案,非捉着人的痛处穷追猛打不可。
我只希望他能释然,能够不再为这段经历所苦。
“你那管笛子呢?”
“哦?”我愣了一下,把随身带着笛子拿出来。
“吹支曲子我听听吧。”
我会的曲子不多,吹的也不好。
把笛子摸出来,我试了试音,吹了一首很短的小调。回头看看,子恒靠在门边,眼睛闭了起来,神情象是走了很远很远的路途终于可以停下放松一下,歇口气的那种感觉。
我一首接一首的吹下去,想起来什么就吹什么,一直都没有停。
我自己在笛声里,也想起许多前尘旧事。快乐的,忧伤的。温柔的,冷厉的……
笛声宛转,一直响了很久。
东方天空露出一抹淡淡的莹白,我放下笛子,回过头去看。
身后那个位置已经空了,子恒他离开的悄无声息,我没有察觉他是什么时候走的。
也许所有的相遇,最后都要如此离别。
也许所以有伤痛,都需要漫长的时间来抚平。
我站了起来,朝着极东的方向望去。
那个方向,应该是东海。
子恒是回去了?还是去了,完全不同的方向?
我在心里默默祝祷,愿他平安喜乐,愿他终究会寻找到他所想要的一切。
太阳迅速跃起,出现在云层之上,无边的云海一瞬间被渲染成了耀眼的金红色,那种灿烂光辉无法言喻。
× × ×
仙界也许是个很好的地方,但是我不喜欢那里。
子恒离开的第二天,我和凤宜也离开了仙界,回伽会山。
魔域封印消失,这件事似乎对世间的影响并不大,最起码,我们一路上没看到有什么大的异样。
其实,这次一共离开的时间并不久,加起来也不过是和我以前很短暂的闭关一次的时间相若,但是再看到伽会山熟悉的风景,我心里竟然泛起一种久违的,又是欣悦又是心酸的感觉。
这中间发生的事情……太多了。
看起来伽会山一切如旧,这就好。没象我担心的被什么魔啊怪啊的侵占伤害了。
凤宜虽然没说什么,可是速度也明显的加快了。
他也挺挂念他那一窝鸟的吧?
快靠近盘丝洞了,我忽然冒出个好玩的想法。
“凤宜,喂,你说我们要是不告诉他们,悄悄回去,趁他们不备,再突然现身,吓他们一跳,怎么样?”
凤宜瞥我一眼:“听起来好象不怎么样。”
“嗳,你别这么一板一眼嘛,多无趣。我就想听听,我不在的时候,灰大毛是不是抱怨我说我坏话了,洞里其他人捣蛋没有……你就不好奇吗?你不在的时候,你窝里那些同族就不会在背后议论议论你?”
凤宜看我的目光虽然还是那种:你无聊你很无聊,可是毕竟没有再反对我的提议。然后我和他都改了妆。我给自己弄成一双狐狸眼,如果被熟人看到了可以冒充一个外路来的狐狸精,然后给凤宜恶搞了一个大鼻子,两只招风耳,乍一看很象朱英雄那张肥脸……凤宜没反抗也没乱动,很顺从的让我摆布他。可是我的情绪却不象刚才那么高了。看到手下的这张脸,我想起朱英雄他们几个来……
“好了吗?”
我回过神,堆起一个笑脸:“好了。保证就是你身边儿那个特别傲的小鸽子小黄鸟看到你也认不出来你是谁。”
我们沿着山路朝上走,一路上遇到了两只我洞里的小耗子精下来巡山,灰大毛的恶趣味,把我给他讲过的“有来有去”和“出入平安”做成腰牌给他们挂着,凭这腰牌可以不受限制的进出外围的防御阵法。他们显然没认出我们两个伽会山的大小两BOSS来,拦着我们盘问。左边那个有来有去说:“喂,且站住!你们是什么来路?伽会山可不得乱闯乱来,快报上名来。”
呃,我觉得他们这问话不够礼貌。要是问的是一般小妖也就算了,如果遇着有点来头的脾气又不好的要和他们计较,他们岂不是要吃亏么?
嗯嗯,装成陌生人果然是有好处的。
“我们来访友的。”凤宜居然有问有答,态度非常良好:“去探一位东阳峰的故友,听说他们都迁居到这里来了。”
“哦,这样啊……”有来有去想了想:“那你从东边走,到了半山,过独木桥,是去东阳峰的路,不要走错了,西面是盘丝洞哦。”
“你们是盘丝洞的?”
“是啊。”有来有去点个头,没有多说,两个人又溜溜达达的继续巡山去了。
我看着凤宜嘿嘿笑,他奇怪的问:“你笑什么?”
“我说,你看起来一点不象是头一次做这样的事啊。老实交待,你以前是不是也玩过这样的把戏啊?或者说,是你渴望这么玩已经很久了,今天才终于凑着机会?”
“胡说,哪有这回事。”凤宜嘴上是这么说,可是唇边的笑意却泄露了他的真实心情。
我们慢慢悠悠接着上山,又遇到一拨东阳峰巡山的。哈哈,这次由我出面,说是去探盘丝洞的一位蜘蛛故友,他们果然也给放了行。
等这拨巡山的一过去,我就皱皱眉:“喂,这样不行啊,你看,你那边以为是我这边的人,我这边又以为是你那边的客人,要真是有别有用心的,可不就钻了空子了?”
这事可马虎不得,说不准哪天就出事。
凤宜只是一笑:“反正都快成一家了,这事儿好办,不用犯愁。”
“呃……”我瞪他一眼,凤宜一点儿没有不自在的表情,微微笑着牵起我一只手:“难道我说的不对?等我们成了亲,自然不分彼此,他们也不用再分你这边,我那边了,是不是?”
“是你个头。”
我想摔开他手,又……嗯,好吧,给他点面子,看在他乐意配合我这么寻开心的份上,就不甩开了。
不过我们转过山坳,离盘丝洞越来越近的时候,却远远听到盘丝洞的方向传来吵嚷声。
是谁在吵闹?
我和凤宜对望了一眼,加快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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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着写着字突然觉得好冷啊。。。刚听天气预报说降温,这也降的太快了。>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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