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迎接赫卡特到来的人,是艾瑞斯司铎与护剑骑士莫格莱尼,也许赛斯看到这个宣称不会支援的老头出现在这里会大为吃惊,但是对于赫卡特来说,眼前的一切都及不上被众人环绕在中间的那个人更能吸引她的目光。
“赛斯先生……”
躺在那里的人是赛斯,算是让人欣慰的是,出现在这里的赛斯并非一副被亡灵啃食的七零八落的模样,也许是已经被人先行清理过一般,赛斯看起来干净整洁,就仿佛好整以暇的进行午睡一样,如果不是他的脸颊过分苍白的话,恐怕没有人会将死亡这个词汇与这个少年联系到一起。
“我们只来得及从亡灵的手中将他保全下来,”艾瑞斯哀伤地道,“但是……他流血过多,我们无能为力。”
的确,提尔教廷的圣光法术十分神奇,号称可以活死人肉白骨,但那毕竟是信徒夸张的形容。对于赫卡特这样深知内情的人来说,圣光法术不仅没有能够让死人复活,白骨生肌的神奇效果,而且就算连治愈伤口这方面,都也只不过是激发人体自有潜能的同时暂时遮蔽疼痛的影响而已。而对于赛斯这样血已经流干的状况,圣光法术却是不能凭空创造鲜血出来,在没有外部输血的情况下,即使是艾瑞斯司铎这样轻描淡写就能够毁灭数十个亡灵傀儡的大能,只能叹息无能为力四个字而已。
“责任在于我,”老莫格莱尼则是坦然道,“若是我能够早一些发现情况的话,就不会因为整备队伍而浪费过多的时间,因而迟来了这么一步……而若不是我的试探,赛斯这孩子也不可能采用如此激进的行动……”
对于索多利亚湖中要塞这样一个庞大的防御组织,想要组织兵源,调整后勤,在保证可以持续作战的前提下出兵是很麻烦的一件事情。更何况对于当时安多哈尔的情况来说,仓促出兵不仅没办法缓解其情况,反而有可能给亡灵提供削弱要塞进而攻击索多利亚的机会。而这对于此地的负责人老莫格莱尼来说,则是完全不可接受的事情。
不过,这又有什么用呢。
无论是艾瑞斯和莫格莱尼争相承担责任也好,莱斯爵士和玛丽斯嬷嬷的安慰也罢,甚至于那些护教者与王国士兵对于奋战勇士的尊敬也是,就算这些东西再多千倍万倍,乃至于载入史册,建造塑像——难道就能让赛斯先生活过来了么?
显然不能。
赫卡特伸手轻抚过赛斯的面颊,感受着那一如记忆里一般,却失去了那让自己安心的温暖的弧度,同时不对周围的一切发出一言一语的回应,就仿佛此刻的她与他们并不在一个世界一样。而看到赫卡特这般模样,本来围拢在一旁的众人也再难继续,于是战后的嘈杂在一瞬间消失不见,沉重的寂静从天而降,伴随着少女轻手轻脚的动作一起狠狠地压在了众人的肩头。而少女对此却如若一无所知,依旧沉浸在只属于自己的世界里。
就在不久前,这个面孔的主人从天而降,来到了绝望的自己的身边。仅仅只不过是一个精锐士兵的身手,就让他有了单骑冲入重围,以只身为众人断后的勇气。是莽撞也好,是笨蛋也罢,少女只知道在那一刻,名为赫卡特的,即将要放弃一切,堕入深渊的少女,是切切实实地被这个从天而降的蠢货所拯救了这件事情而已。
“赛斯先生……果然是天下第一的大笨蛋呢,仅仅只是因为一个并不正式的诺言,就要做到这样的地步……”
少女低声轻语着,而后缓缓站起身来,将审判之杖拿在了手中。
“那么,看到这样的赛斯先生,赫卡特又有什么理由,不跟着一起犯傻呢……”
“等……”
看到少女的神态,第一个反应过来不对的人依旧是玛丽斯嬷嬷,但是这位已经步入了老年的修女刚刚伸出手来,就同其他人一起,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凭空吹飞了开去,并且在无形之力的缓冲下缓缓降落在了至少二十步远的地方。
“赫卡特!”
艾瑞斯在此刻也明白了少女所要做的事情,年轻的司铎伸出手去,却发觉自己距离少女的距离是如此之远,以至于即便以自己与护剑骑士这样的身手,也不足以阻拦少女接下来的行动。
“概念……解放……”
——大牧者提尔以凡人之躯行走世间,初时仅用言语感动他人,激流堡的索拉丁感怀于其所言,成为了他的门徒与友人。二人结伴而行后,每当愚者讥讽大牧者之言行,索拉丁定会大怒,却又必为提尔劝住。“他们既然不能领悟我的真意,通过武力又怎么可能让人幸福呢?”提尔道。而每当此时,索拉丁必会反问:“若你真明晰世人愚昧,又为何不以奇迹警醒世人,反而任由他们沉溺于愚昧之中?”提尔不答。
——如是明年,索拉丁与提尔行走于山谷当中,有森林巨魔施展法术,以大雾遮蔽视野,将哈德良的参孙之军困在谷中。待众人皆惶惶,提尔乃言“时机已至”,而后以神通驱散迷雾,将参孙送出山谷,击退巨魔大军。参孙感于恩德,师从于提尔,为第二门徒,且奉索拉丁为主人,随之行走四方,不曾背弃。
——提瑞斯法的大卫听说了这件事,却自傲于自己的智慧,不肯奉提尔为神明,他与提尔言,若你可以于罗达米尔湖上行走,我便尊你为主。提尔应诺,而后踏水而行至大卫面前,却又浑身干爽,滴水不沾。大卫为之畏服,遂从于提尔左右。
——提尔行至高地,高地王加里罗为挚友之死悲伤,不理朝事。国人拦住提尔,向他述说此事,以求提尔施展神通。提尔遂进入高地王宫,在加里罗面前道:“生死大事,不可反逆,汝身为王,为何为一人之生死,忽略千万领民之生死?”加里罗说:“你号称神授牧者,以奇迹闻名,为何惧生死之隔,反而以凡人之言说我?”提尔遂叹:“愚者祈求奇迹,却不知奇迹仅为信者而来,你可为挚友舍弃此间繁华,随我行走四方吗?”加里罗应允。提尔遂赐其挚友复生,而后转身离去,却不提随行之事。加里罗遂与挚友轻骑而行,于高地之南追上提尔,从此不曾离去。此后提尔之名广为流传,再无一人质疑他的神威,索拉丁亦叹息言:“非提尔不懂变通,实乃我愚不可及……时至今日,方才心悦诚服,甘心相从矣。”
这是《提尔圣典》中广为流传的五个故事,讲述的是提尔是如何折服五大门徒,在一片黑暗的土地上播撒信仰的故事。而同时,在这些故事里面,却也蕴含着“所罗门之杖”所拥有的概念:
——若你只为愚夫愚妇,则无从解读概念,也无法体会到提尔的真意,只会讥讽嘲笑的你,自然无从得知并驱使所罗门之杖的力量。
——若你为一军之主,可以有足够的力量理解概念,则可以施展初级的力量,驱使自然之力为你所用,辅助你有所成就。而你之成就,自然可以同时宣扬提尔之真意,从而为他提供帮助。
——若你天资过人,内有傲骨,才能有足够的能力解读高级的概念,因此而体会到世界之广博,自己之渺小,因此更加奋发,成就与天资相称之伟业。而提尔之名,也可因你之光辉而更加响亮,作为回报,所罗门之杖也将回馈给你更高的力量,助你跨越一切凡俗间的障碍。
——而在最后,若你有付出一切换取奇迹之决心,又不贪恋凡俗荣华,虚名权柄,所罗门之杖自然也可以回馈给你与之相称的奇迹,哪怕需要跨越生死之界,不可反逆之事也不例外。
“救赎!”
圣光自赫卡特手中的权杖上扩散开来,不过顷刻之间就已经将少女与赛斯的身影一起包裹在了其中,而后就见赫卡特眉头微微一皱,似乎有无形之物受圣光感召,挣脱赫卡特身躯而出,而后潜入赛斯了无生机的身躯消失不见。而随着这个过程,早已毫无血色的赛斯却是忽然一颤,而后那张煞白的脸上竟然再一次泛起了属于生者的颜色。
“这是……复活的概念!”
看到如此景象,艾瑞斯又怎能不明白其中的实质,与平凡圣光法术相比,此刻少女所发动的概念才真正地符合所谓“活死人肉白骨”的形容,也唯有此刻的景象,才符合所谓神术的定义。作为虔信者的艾瑞斯即使仅仅是看着,都感觉到自己的心神因之不断颤抖,而周围的护教者们更是早已经默默开始祈祷,以向这真正的神技致以自己的敬意。
然而,即使是神术,也不可能凭空造就奇迹,或许迷失的灵魂可以重新找回,或许四散的灵气可以重新收集,但是赛斯作为生者而所需要的基础:一个鲜活的肉体所应有,但是此刻却已经失去的一切,却是不可能通过法术来产生的。
“所以……”艾瑞斯在心中默默地道,“你所交出的代价,是自己的生命么?”
看着逐渐恢复生者气息的赛斯与逐渐变得更加衰弱,但是却依旧勉力坚持的少女,艾瑞斯默默闭上了双眼,不忍再去见证又一场的生离死别……不,或许,连生离死别都不是,因为以少女那虚弱的身躯,根本无法换来赛斯之康复,即使通过神术的力量能够重新将赛斯的灵魂稳固在体内,但是仅仅凭借少女的牺牲,所能换来的也不过可能仅仅只是一个植物人一样的活死人而已。
然而,即便知道未来的结果并不光明,艾瑞斯却也觉得自己没有任何的立场可以阻止他们,因为任何所谓理智的理由,在这二人的面前都显得无比苍白而可笑。艾瑞斯所能做的,也只有在心中向神明祈祷,盼望那至高的意志能够真的被这份执着于无悔所感同,从而降下真正的属于二人的奇迹,将这份几乎已经注定的悲剧彻底改写。
然而,无论司铎如何潜心祈祷,无论老莫格莱尼目呲尽裂,少女还是迅速而无可挽回地衰落了下去,少年也依旧缓慢而绝望地进行着注定毫无结果的挣扎,奇迹没有降临,而即便是神术,也不曾打破绝对等价的规则,赐予少年少女以新生。
“难道所谓的神明真的是不存在的,难道就算是这样的执着,都不能够换来大牧首所承诺的奇迹吗!”
王国最年轻的司铎无声问天,她心中虔诚的信仰头一次产生了如此激烈的动摇。就在那一刻,她几乎就要直接怒斥那个没血没泪的神明,彻底背弃一直以来深信无疑的一切……
就在那一刻,本以为不会到来的奇迹,突然降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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