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打着补丁的衣服被挂在巷子上空连起来的绳子上,有人将杀鱼后的血水倒在路上,鱼的内脏和鳞片陷在有些过分宽的石头裂缝中,不怕人的野猫发出威胁的低吼——“喵呜——”——在相互抢夺食物。
有时候能看到醉倒在路边的流浪汉,旁边的木板上写着“为筹集学费乞讨,请帮帮忙吧,上帝会保佑你的”,但是木板的主人浑身酒气,怀里搂着一个衣着暴露的女子,这样的**在“红灯区”一个银币可以租用一天。
走几步就能看到争吵或是打架,大多是夫妻之间的矛盾,或者一群大的孩子在殴打小的,咒骂声、哭泣声、畅快的笑声……全部混在在一起——人间地狱。
在这样一个嘈杂的平民区巷子的拐角,垃圾桶旁有一扇黒木的门,上面有清晰的木纹。铁质的精致把手和上方的壁灯显得格格不入,一块被铁链吊着的摇摇晃晃的木块上雕刻着复古字——亡者酒馆。
吧台内一个身穿全黑武士袍,整个头掩盖在帽子下的男子,将手点在盛满麦芽酒的玻璃杯上,霎时冰霜如花绽放从底部旋转刮过整个杯身,一杯亡者酒吧特有的“亡者轻语”就这样被制好了。
火晶镶嵌在男子头顶上方,零散如星星,只能透过这光看清男子黑袍上细密的咒文,以及露出的光滑、白皙下巴。
“亡者轻语”被往前推移,一只手抵住然后接过——举起——一饮而入,价值一个小水晶的酒被吞掉了一半,客人满足发出一声轻叹,夏日的酷热和内心的焦灼被赶跑了。
“你说的那人会来吗?”调酒师手中的活未停,声音平缓在游吟诗人的沙哑歌声中清晰传来。
客人一手拿着酒杯,一手放在吧台上,隔着如雾一般的烟气遥遥望着对面弹着竖琴的长发歌者,沙哑的嗓音偏偏带着清越的回转,一切离得很远又很近。在少数的火晶下,光亮被烟雾吸收,许多人在这样的环境下窃语、调情……
这人被调酒师的话勾回神,他笑得有些古怪,“他会不会来我不知道,但是被安道尔帝国全国通缉的精灵伊米尔一定会来。”
这时,挂在门边的风铃响了,像一块冰块坠入柠檬水,气体上浮,很多人动作一顿,眼神晦暗看向木门。
亡者酒吧可不是好找的,也不是好进的。
相比室内昏暗的光线,屋外的太阳刚好位于天空的正中间,晴空万里,无云,连这样幽暗、肮脏的巷子都想被“洗”得如国王大道,一道身影正好位于这样的日光下,他打开门,但是并没有第一时间直接进来。
坐在吧台的男人不得不用手挡着点光线,透过指缝去看来人。
身后传来一声——“恭喜,在喝完酒之前你等的人来了。”
客人在心中轻笑,这可是第五杯“亡灵轻语”了,等了一上午啊,真是让他好等。
进来的是一个清秀的少年,过分长的短发披在脖子上,额发遮住了一半的眼睛,隐隐能看见水亮的眼珠光泽,薄唇抿着,身上穿着让人忌惮的暗红色国家魔法师长袍,披风遮住了自然垂下的双手,只看到一点点白色的纱布。漆黑的反不出光的长靴,黑色的紧身裤,浑身看不出哪里藏了武器。
光是这一身的装扮就让不少暗中窥探的人收回不怀好意的眼神,伊米尔先是扫了一边酒馆内部,这才进入反手关上了门,她朝着吧台走去,准确说是朝着那位拿着“亡者轻语”的客人而去。
一把斧子横向劈来,伊米尔自认没有得罪过什么人,她一边向后弯腰,斧子贴着她的胸向后而去,她嘴里装模作样地轻念——“风锁”。
一根看不见的锁链束缚住了拿斧者,斧子应声而砸在大理石的地板上,毫无痕迹。
这场突发的事件并没有影响什么,游吟诗人照样唱歌,调酒师照样调酒,只不过坐在位子上看热闹的“呆头鹅”倒是不少,仿佛只是一场即兴表演,而不是争斗。
伊米尔慢吞吞站好,低头看着被透明风锁捆成毛毛虫样子的大汉,仔细在脑海里搜寻了一遍,确认从未见过此人之后她开口:“是有人派你来的?”
“哼,你们这样道貌岸然的家伙一天到晚只会疑神疑鬼,老子打你就是看你不顺眼怎么样?”大汉扭曲着身子,像毛毛虫一样蠕动。
“……这样啊,因为我是国家魔法师?”伊米尔挑眉,眼中只带着单纯的疑惑。
这下子大汉又不吭声了。
伊米尔耸肩,慢慢勾起嘴角,随着她嘴边弧度的弯曲,大汉身上的“风锁”在人们看不见的情况下快速收紧,整个人身上的肌肉被勒成一块块豆腐块,在大汉面容青紫时立刻停了下来,接着一道迅风以他为中心散开,“风锁”被伊米尔解开了。
她蹲下说道:“这是一报还一报,我与你无冤无仇,只因为这个国家魔法师的身份就起杀人之心,你不觉得自己很恶心吗?”
原来不是所有人都喜欢国家魔法师啊,这是当然的,只是没想到会有人这么厌恶。
伊米尔起身,走向吧台,一路上许多人搬离桌凳,能离她多远就有多远。
“你好啊,火之魔法师。”伊米尔坐在那位客人身旁,轻笑问候了一句,右手从红袍中伸出,露出裹得严严实实的手,晃了晃,似乎在打招呼。
“……你来得太慢了。”那人目不斜视说道。
“这不是刚来帝都不熟悉吗,为了找到这个地区,找到这个酒馆,我还去了一趟地下黑市呢,真难找啊。”伊米尔看着眼前的加冰白开水,眼角抽抽,对方还以为是她手不方便喝,细心放了一根管子进去(在沙漠里有一种植物的枝干很脆,中间空心,被作为吸管广泛运用)。
“我成年了。”伊米尔的这句话带着四分抱怨,四分无奈,以及两分无语。
“是吗?”调酒师仍然慢悠悠擦拭着酒杯,在泛黄的光下,仿佛可以被永久定格。
他并未理会伊米尔的抱怨。
“我有很多想问你的。”那人这么说,起身示意伊米尔跟上。
“是吗?我也一样。”伊米尔跟着他拐进了吧台内,看不清面容的神秘调酒师打开了内门,一股冷气扑面而来,她深吸了一口气,踏入。
身后,门被合上,隔绝了所有的视线和声音。
在最后,调酒师轻按了一下她的肩膀,在左耳边吐气,一块松枝上的积雪轰然砸落,“欢迎你,新的伙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