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暂时的住处，伊米尔脱下武士袍，露出里面的白色短袖和蓝色长裤，坐在木椅子，十指交叉抵着额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黑面包也被她放在一旁，有人推开了木门，“阿尔，你吃不下吗？”不是因为不饿而吃不下，而是单纯的不想吃。

“嗯。”伊米尔轻声应了一声，姿势未变，也未回头。

沉默了一刻，有人拉开椅子在她身边坐下，那声音继续响起，“塞西尔派人传话来说，让你明天六点到中央广场待命。”

“我知道了，你也早点休息去吧。”这是变相的赶人了。

“阿尔，你为什么要一个人背负这些呢？”一只温暖的手拂过她的脸颊，将她的头转向它的主人，她看到阿奇尔眼中混沌的琥珀色，一阵无言。

“你觉得人生是什么？”忽然，伊米尔抬眸，问道。

“人生······”对于伊米尔这个突然的问题，阿奇尔愣了愣，不知不觉收回了手，沉呤。

“我觉得人生是一场冒险，终将离开故土，跌跌撞撞走向外面的世界，会认识很好的朋友·······”说道这里，他抬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少年，嘴角提高了一点，“然后结为伙伴，探索外面的世界。会遇到一些困难，但总会好起来的。”

“你的想法和我一个好友很像呢。”伊米尔放柔了眸子，说道“一个好友”时，眼中波光粼粼，像是月夜下的湖面。

阿奇尔很在意那个好友是谁，但不管是谁，此刻陪在伊米尔身边的都是他，也只有他。

“但我的想法和你们都不一样。”伊米尔转回视线，盯着虚空中的一点，“人生像是一个场景的变换到另一个场景。一开始是树林，大家推推挤挤、欢笑打闹着，如同玩耍一般度过。”说道这里，她眼睛弯了弯。

“但是不管怎样，树林再大也会走出，接着，这群人来到了一片原野中，眼前是荒凉一片，无月亮的夜晚，空旷的草地。大家一开始还牵着手慢慢走，到了后来，各有各的目的地，他们珍重着说再见。”

阿奇尔眉头缓慢皱了起来，房内桌上的油灯燃烧着，偶尔灯芯跳动一下，影子也随之轻晃。

“即使说了再见，大家分开行走，但相互之间隔得不远，还是可以对视一眼，相互鼓励。但时间久了，大家都集中注意了走自己的路，越来越远，向着自己的目的地而去，再无时间去看一眼其他。”

少年面无表情说着这一切，语气平淡。

“有一天，其中一人走累了，抬头一看，落眼之处全是被月光映成银色的草，再无其他，他试着呼唤友人，直到嗓子沙哑也没有人回应。”

“这是我爷爷说给我听的，不知为什么现在突然想起来了。”伊米尔呆呆的，莫名露出一个奇怪的笑来，眼中有晃动的水。

阿奇尔张了张嘴，但还是决定说出来，“阿尔，你在担心什么呢？你才刚进树林呢。”

少年看过来，闭上了眼睛，下一秒张开，清澈见底，“你说得不错，我才刚开始呢，没经历过，怎么会知道只有这一种结局？”

她拿起一旁的面包狠狠咬了一口，一边咀嚼一边笑着流泪，也不管身旁有人盯着她的泪花，“好吃，唔，真是太好吃了！”

阿奇尔这才拿起放在一旁的篮子，掀开白色的抹布，里面是一盘热乎乎的饭菜——白色的米饭和淡黄色的土豆泥，篮子里还有一个苹果和一串葡萄。

“光吃干巴巴的面包怎么行，看，我给你留下的。这是上面派人专门送来的，也不知道塞西尔怎么想的，突然给我们安排了单独的房间还有饭菜。”

伊米尔眯眼，接过饭菜，用银匙一口一口吃着，含糊不清说着：“管她呢，懒得猜。”的确是懒得猜，倒不如自己去弄清楚。

“阿尔，还有一件事。”阿奇尔的声音低了下去。

伊米尔咽下卡在喉咙的饭菜，将疑问的目光投向对方，示意直说就好。

“其实塞西尔除了派人传话、送食物，还给了一件东西，要我转交给你。”他拿出一个被布料包着的东西，即使外面有东西包裹着，放在桌上时还是发出了一些碰撞声。

伊米尔大概知道里面是什么，还不等她打开，阿奇尔就起身道别，在关门的那一瞬间，一个红色的东西被抛了出来，阿奇尔抬手准确接住，是一个红彤彤的苹果，看起来略眼熟。

同时，清亮的男声传来——“我不喜欢吃苹果，给你解决。”

阿奇尔低头笑笑，回答道：“那巧了，我刚好最喜欢苹果。那么，晚安，别忘了刷牙。”

伊米尔摆摆手，“提前晚安，明天见。”

明天见。没有比这更好的告别语了。

门合上，室内一下子静下来。伊米尔吃了个葡萄，甜得她脸都皱了起来，嘴里不停发出“啧啧”声，心里舒服多了后，看向桌上的某物。

打开，果然是那对匕首，在暖黄色的灯光下闪着银色的冷光，并且还有皮质的刀鞘。这就是伊米尔在矮人兄弟那里看中的那对匕首。

塞西尔也是有意思，这么坦诚。矮人兄弟的演技太差了，与其说是她去买武器被推销，倒不如说他们在她身上找什么影子，还想把锤子硬塞给自己。伊米尔有过猜测，塞西尔是否和矮人有联系。

结果对方就立刻把匕首送来，直截了当摆明了——我们是一伙的。

伊米尔之所以会怀疑这些，是因为矮人和塞西尔的眼神是一样的，看她的眼神中仿佛燃烧着火，只不过塞西尔是幽蓝色的冰焰。

她拿起匕首，插起一个葡萄直接吃了起来，看了看窗外的明月，吹灭了灯。

月光流过窗，轻轻落在木桌上，所见之处，盘中一干二净，银匙被放在盘内，椅子被整齐收回桌下，坐着的少年却不见了身影，只剩下散落的包裹匕首的麻布。

夜，从未眠。伊米尔穿好一身黑色的武士袍，弓箭隐藏在袍子下，腰上两边各插着一把匕首，飞奔着似一只黑豹。大道上静悄悄的，万家灯火已灭。（未完待续）